和刘天仙的前世环节开拍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末,在一点点的“引导”下,如今的片子和之前已经大有不同。
《爱有来生》这本子,拿来给方沂和于容光看了之后,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平淡了,假如是拉长到九十分钟,就更平淡了——原著就一对谈小说,不过几千字,看的时候信息相当密集,俞非虹脑子一热,但照她拍出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小玉(女主)作为一大龄单身女性,她天生不知道喜欢男人,孤独到现在,没有谁能让她动心的,以至于隐居到了这寺庙边。
朋友写信说,“小玉,不知道为什么,你恐怕要孤独终老了。”
这天晚上,在银杏叶的掩护下,方和尚惊艳出场,和他谈诗论道,仿佛很了解她,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里,只有他们俩,小玉希望多和和尚说话,用的什么呢,就是一杯杯不断续上的茶。
于是,每天到了晚上,当小玉泡了清茶,和尚都会如约前来,他们渐渐引为知己。小玉也认为,自己似乎喜欢上了他,可惜,和尚毕竟是和尚。
某天半梦半醒中,在床边的纱帘上,似乎有人坐在自己旁边凝望,小玉惊醒后,那人却又消失不见。她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接着在梦中,梦见了和尚的脸,她再次醒过来,终于晓得了,自己已经完全喜欢上了这和尚,知道了三四十年来都不曾有的感觉。
于是,当和尚再次出现的时候,小玉就故意把话题往过去询问,和尚也便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说曾很爱一个姑娘。
他的故事娓娓道来。
从误打误撞的认识,到相知,到结婚,再到不可违抗的外力下而分开……
小玉觉得妒忌,忧伤,因为她并不能知道那是她的前世。
她又发现,和尚从来只在晚上过来,而且他的脚在落叶下从来没有痕迹,在宽大的僧袍下,也看不到在走动。她心中生了怀疑,觉得害怕,忍不住想要去寺庙看和尚,但和尚告诉她,白天是修行的时候,外人不能踏入寺庙内。
——方沂和刘天仙今天要拍摄的这段,就是前世的结婚。
傍晚的时候,剧组搭建好内景,把仿古的家具擦拭干净,使得其焕然一新。在正中央摆了一鸳鸯床,盖上了大红绸被。
刘天仙在那里,笑嘻嘻的,把头巾翻过来看,又拿在手中旋转。
方沂劝她,“你这会儿是心乱如麻,想着不能和我结婚,因为两者的族群间有血海深仇,又想要结婚,因为知道你已经……”
刘天仙接他的话,“……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你。”
方沂被弄的卡了喉咙,半晌才说,“这是你内心的想法,不是能说出来的话。”
刘天仙对着他点头,但不愿意更改。
在场务报幕打拍之后,拍摄方沂掀开头巾的一幕。
是刘天仙情不自禁羞红的脸,让俞非虹作为女人,也忍不住感慨真是好看,但还是说:
“这段不能过,得重来。”
俞姐下来给刘天仙讲戏,“既要含情脉脉,又要恐惧,担忧,可能这对你来说太难,我们多拍几次就好。”
第二遍。
刘天仙虽然没有笑,可是一看到方沂深情的脸,她就啥也忘记了,从肢体语言,到神态,全往心甘情愿里去。
俞非虹叹了声,她也不会讲戏,就下来自己演,让刘天仙旁观。
然而,一掀开了头巾,望着方沂近在咫尺的深情眼神,俞非虹也是大脑空白,比刘天仙还不如。
她相当尴尬的起来说,“休息一会儿。”
剧组默契的当做没看到。
俞非虹本人也不是演技挂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下来示范。
方沂调出系统,发现面具还亮着的,而且随时能激发。以前只有他一个人拍戏的时候,这面具才能使用。
可是,一旦用了,会有什么后果呢?
刘天仙觉得自己果然丢了脸,无奈说,“俞导为什么一上来就让我演那么难的戏,至少先来几段文戏吧,让我渐渐找到感觉。”
方沂一摊手,“这也是导演的法子,一种是循序渐进,一种是直接来硬的……你还没见识过墨镜王那种,给你来玄的,折磨你的自信心。”
“什么叫玄的?”
“就是什么也不告诉你,连剧本都没有,却让你表演出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连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刘天仙毛骨悚然了。
这种导演,对演员真的是一种折磨,演了他的戏,要花很长时间重新建立起对演戏的热情。
“啪啪!”
俞非虹拍手,“再试试。”
这一遍下来,连方沂都知道不对,俞非虹让方沂看监视器,在那上面,显示出刘天仙紧紧咬住嘴唇,面无表情,而她用这来表示“神情复杂”。
女文青用救命的眼神看方沂。
方沂下来后,刘天仙自己生自己气,但也觉得委屈,“方沂,我不是你,假如我的生活中没有这样的阅历,我怎么也演不出来,因为我不能把我没有的演出来。”
这话说的诚恳,方沂也信服。
他虽然业务能力不错,但几次关键时候,也开了挂。不开是真不行。
你不可能表演出你没有的东西。奥斯卡影帝二十来岁也演不出慈祥爷爷。
《神雕》最经典的是刘天仙和李若彤版本,后者和杨过演出了“过儿”的感觉,年纪也到位了,有慈爱的意思在;而天仙则是全靠颜值硬撑,她叫小明“过儿”的时候,那真是尴尬。
当然,这也不能全赖她,小明也得分锅。
刘妈在外边儿,急得团团转,不时给刘天仙隔空鼓励。而天仙本人捂住胸口,试图平复心绪。
她沮丧说,“方沂,看来拜什么也是没用的,昨晚上我还把那些东西放在床头,以为至少能起点心理作用。”
“我以前拍电视剧的时候,也被导演斥责过,一遍遍的说,我心里很难受,但也知道是自己不好。”
“现在又闹成了这样。”
有个说法是,当演员演不出来的时候,要么改剧本,要么降低质量要求,如果拍十遍二十遍,演员本身可能会崩溃,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而是在许多人眼皮子底下,重复的失败几十次。
方沂把她头掰直了,“你看着我。”
他很少这么直白,刘天仙瞪大了眼睛,她的喉结轻轻跳动。
“你以后不要信那些东西了,他们不会来管你的。”
“那我信什么?”
方沂一笑,但不回答她。
而是对导演说,“再试试。”
俞非虹迟疑道,“真的再来吗,是不是要休息下?”
“现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