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陈、李、康、闵……等家族主事之人过来见我，告诉他们，若是晚了，小心项上人头！”

相比于曹晖的小心翼翼，立志要当孤臣，在这一条路上已经走了很远的程昱，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已经对当地家族下达了很骇人的命令。

“公子请下令，尽快平定陈国境内的混乱，若是速度够快，当不会爆发流民。”

之后他又让曹昂调兵遣将，尽快安定陈国境内人心。

“去几个人，问问陈王是否还有子嗣留下，若是有，尔等可自行杀之！”

曹昂刚刚离开，程昱便对着自己的亲信，当着曹晖的面，下了一个让他浑身冰冷的命令。

“顺便找找骆国相家人，是否还有留存之人，若是有，带回来见我。”

“城南有粮仓，切记要保护好，里面尚有数万斛粮食没被带走。”

“告知当地士子，可以过来见我了。”

“不要拘泥于古法，该杀就杀，该埋就埋……小心避着些公子，别让他看到就是。”

“原陈国之人，告诉他们，也该来见见公子与我了。”

“……”

“……”

虽然。

期间曹晖被程昱的几个命令吓得冷汗直冒，可他还是觉得有一种享受的感觉。

程昱是真强啊。

随随便便一连串的命令就已经下达，比他想的要快很多，而且许多事情都可以迅速的让陈国安定下来。

光是这一手，曹晖就不得不服。

等到人们全部离开以后，程昱也仍然没有安排曹晖，同时也并没有闲着，快速翻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竹简，查找起了资料。

眉头紧皱的他，让曹晖不敢去触其霉头，只能立在一旁，像是一个小学生……

时间过的很快。

约莫两股秋风吹过后，原陈国没有被杀的官员们，已经尽数前来报道，不过程昱却一个都没见，让他们先在外面等着，说是要待曹昂回来一并见过。

又是一个时辰后，士子们也来了，这些人没有多少规矩，但也安安静静地等待在外面。

最后姗姗来迟的是一些当地家族，大多都非常乖巧，跟官员们一同站在外面等待。

这期间，曹晖本想要问问程昱这是个什么章程的。

不过他还没问出来，对方已然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回答了出来。

“浩明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先见过这些人？”

他头都没有抬，但却像是看到了方莫点头，微笑过后，继续道：“我为司空之臣，不该有私欲产生，自当为司空继嗣而谋。”

好吧，曹晖觉得自己败了……

他又一次的失败了。

本以为自己的能力也算突出，谁知道，遇到一个程昱就被直接打在了地上使劲的摩擦……

对方的行为才是对的。

这一点，他可以百分百保证，反而他曹晖心里的骚操作，才是真心不该有的。

“这年头当官的人，都这么精明吗？”

这句话，他当然没有问出来，只是深深地藏在了内心里。

之后的岁月里，他倒是遇到过一些人，但是都没有像是程昱处理事情这么干脆果断，同时他也在不断学习增长经验当中，明白了今天程昱的行为。

就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他现在的行为。

他，要做孤臣！

就这么简单。

可是别看这么简单，曹晖在之后的岁月里，可没有见到过多少这样的人，每次看到他们被忽然杀掉时，都会想到程昱的行为，以及程昱所爬到的位置。

每一次，他都会感慨良多。

……

曹昂本身就是公子，外加手里还抓着枪杆子，很快就平定了陈国的混乱，转而回到了陈王王宫，当他看到外面等待的人时，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勾出了一抹笑容。

“破袁术，晖弟为首功，然安陈国，程君缺之不可，当为首功，接下来诸事，还请程君一并操办。”

曹昂进来以后，便躬身行礼。

原本曹晖以为正在忙碌的程昱压根不可能反应过来，谁知道他还在注意对方的时候，对方早就跑到了一旁，并没有受这一礼，而且还迅速跑了出来，深深行礼，却又一句话都没有说。

紧接着，当那些人进来之后，曹昂退居一旁，让程昱来处理一切的时候，曹晖才恍然明白过来……政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官员方面，程昱几乎一个都没有动，而是不断问询官员和士子们问题，一个又一个看起来很怪异的问题被他抛了出来，那些人一一作答之后，他便转过身来，朝着曹昂再行一礼，默默退到一旁。

正当曹晖觉得这一幕有点奇怪时，他忽然发现，曹昂开始做事了，他一个个安排好了那些之前回答过问题的人，不是升就是贬，很快就处理好了人事。

“我去，这都成精了啊！”曹晖目瞪口呆，心里喃喃自语道：“看似他好像把所有的人事全部都交给了曹昂来处理，但实际上，这些人不都是他亲自处理的吗？”

服了。

彻底服了。

曹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家程昱可以不断地起起伏伏，但是最终还是站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

这就是智慧所在啊。

大开眼界的曹晖，深深将这一幕都记了下来，心说以后要是遇到类似的事情，他也要这么处理。

否则的话，说不定就会有疏漏。

当然，这么做的同时，其实就是避免了结党营私。

所以……

哪怕到了最后，曹晖也都注定做不了司马懿……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不稳定的新汲令，尚且懵懂无知，见到程昱的行事作风，便觉得对方这么做是最好不过的。

……

“奴家见过公子，见过中郎将，见过晖公子。”

夕阳的余晖下，士子、官吏、家族的人统统退场，紧接着则是进来了一个柔弱无比的女人，还带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女孩约有十多岁，眼珠子乌溜溜地乱转，看起来很是机灵。

男孩则是只有七八岁，看起来还有些害羞，不过应该受到过骆俊教导，行事已有了几分稳重。

本来，曹晖对这孤儿寡母是不想发表什么想法的，但是在他听到那男孩的名字叫骆统以后，猛然就惊醒了过来。

“不会是那个骆统吧？”

看着才七八岁，还有些老实巴交的小男孩，曹晖真不敢相信，这小家伙竟然是文武双全，防蜀御魏的骆统……

曹晖全神贯注的去关注骆统时，并没有发现的是，曹昂和程昱两人都在打量着他，见到他不断观察骆统时，忽然对视一笑。

“眼下尔新丧夫，不知可有何想法？”曹昂坐直了身躯，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