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还在处决前挑断手筋,真狠毒!”
“死前挑断手筋,是对剑士最大的侮辱!”
“难道你们还没有看清吗,这城主府里头,根本没几个好东西!”
然而,就算下面的议论响彻苍穹,也无济于事。这个乱世,不是他们平民百姓能够算的。如果没有最强的实力,你永远只有嚷嚷的机会,而没有决定是非对错的权力!
几根钢丝穿过楚珏手掌的时候,他面色不改,神情依然坚定。留下的鲜血无声滴在处刑台上,不少人掩目不敢直视,钢丝穿过手臂,血肉模糊,这场面实在太过于残忍不堪。
楚珏跪在众人面前,那行刑者仿佛刻意拖延时间,加剧楚珏的痛苦。他将钢丝穿过楚珏手臂,为了确定是否扎得够深,故意将钢丝在他手筋里搅动一番,疼得楚珏咬紧牙关。
直到那种痛苦彻底化为麻木,楚珏深深闭眼,脸上划过辛辣,不知是汗是泪,裹挟寒风落地,化作一片冰凉。百姓的呼声愈高,他朦胧的意识里,却听不清任何准确的字眼。模模糊糊,只觉得有人踩着地板,走到自己身边。
“你以为我真的答应你,放过平怀和他义妹欣然了?”那声音宛若阴谋得逞后的冷笑,“我告诉你,欣然已经成了庄公子的奴隶,至于你的好兄弟……早已被我的人杀了!”
一番话,宛如是从地狱里传来的恶语,伴随着阴诡的笑声,撕咬着楚珏的耳朵。楚珏怒目睁开,狠狠瞪着天火长老骂道:“老匹夫!你杀我便可,为何要害我兄弟!”
“你兄弟只不过是条贱命!庄家要欣冉做妾,他拦阻,便只能死!而你,偏偏也是我最不想留在这世界上的人!”
说完,天火长老幸灾乐祸地奸笑道:“如今你右手已废,就算想要报仇,怕是连一把宝剑都提不起来了吧!哈哈哈!”
“老匹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楚珏怒骂道。
“行刑!”天火长老一声令下。
刽子手靠近楚珏,正欲提刀而起,却不见楚珏一个扫堂腿,将他霍然撂倒。楚珏一下夺过刽子手的屠刀,正想要提刀去砍天火,发现穿过右手的钢丝已然定在木桩上。他心中急躁,加上方才拉扯,一阵剧痛穿过臂膀。
“罢了,斩!”
楚珏未曾犹豫,挥刀直下,刀光一闪,将右臂砍去,只是瞬间,剧烈的疼痛感窜涌过楚珏全身每一根神经。
不能失去意识!找老匹夫报仇!
楚珏扯下衣角,咬在口中,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他将案上那柄与自己日夜相伴的佩剑提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四下探寻,却发现那天火长老早已由侍卫护着惊慌而逃。
其他留在刑台上的侍卫哪敢怠慢,一个个持剑挥舞而来,要取楚珏性命。
楚珏虽然失去了右手,可左腕使力,剑法依旧犀利流转,楚珏似飞火流星般冲突而出,隐如人群之中。
侍卫待要上前,只寻到一行血迹,而百姓的拼死阻拦,令他们深陷囹圄。
楚珏一路飞奔,除了逃命,他还要找另外一个人,庄东!一切皆因这些无良之人而起,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嫂嫂,全部都在这些恶徒的阴诡手段中丧命,他不可不管。
丛林密集,他断了一只手,步履艰难。几次三番,差点疼痛到晕厥过去。
“站住!”叱喝声将楚珏拦住。
眼前出现三匹白马,马上之人皆是与自己一同历经风雨的监察府兄弟。
“楚珏,你为何畏罪而逃,还想要杀害天火长老?”领头之人叱问道。
“二弟,你让开!这不关你的事!”楚珏厉声。
“监察府的职责,效忠城主府,如今你不服罪,还想逃之夭夭,我们如何能容你!”
“天火加害于我,庄东杀害平怀与老翁,二弟,你说的服罪,究竟是谁应当服罪!”
“大哥,我虽然知道你有冤屈,但是我不能让,还请你不要让二弟难做。”
“我要报仇,谁敢拦我!”楚珏终于失去理智,高声道。
眼前是与自己同甘共苦,在一次次性命存亡之中捡回一条命的兄弟。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竟然兄弟之仇未报,先要手足相残。
“既然这样,拔剑吧,大哥。”
……
“先生,老夫已经将楚珏的卷宗整理出来,请先生过目。”
蔺海恭恭敬敬将卷宗递给穆睿,穆睿慌忙接下,口中道:“劳烦前辈了,多谢。”
“在这卷宗上,记录楚珏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而且已经失踪。不知先生想要这一份卷宗,是为何意?”
蔺海昨晚花了一晚上时间,方才从城主府的书阁中找到这一份楚珏的档案。经过翻阅,他得知此人是过去徽城监察府内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因为谋杀无辜百姓,畏罪潜逃,被刻上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名。
“老前辈也觉得,这楚珏是谋害良民的罪人?”穆睿问。
蔺海微微一笑,双手怀抱于袖袍之中,缓步徐行:“既然是先生要求翻出来的,想必是别有用意,所以,老夫昨晚思考过后,认为不能仅凭一家之言判断对错。”
穆睿与蔺海相视一笑,师兄没有看错,这位蔺老前辈,果然是有见识的人。
“那还请前辈说说看,你觉得这楚珏是个怎样的人?”
“此人忠肝义胆,除恶扬善,在百姓之中颇有好评。”蔺海说道。今早,他微服私访,在徽城幸存的百姓口中,听说这些消息。
但是,此人因为快意恩仇,不解人情,而得罪了城主府。所以,蔺海明白,这桩案子,很有可能藏有冤屈。
“老前辈这番话,让在下放心了。看来老前辈做的功夫不少。”穆睿笑语温和。
“先生的请求,老夫自然不敢怠慢。不过,”蔺海沉吟良久,“有两桩事,却是无解,老夫经过调查还没有弄清楚。”
“前辈不妨说说看。”
“第一桩,当日楚珏逃离刑场,一路远去,至一小路被监察府其他内卫拦截。当时,楚珏杀害了在场所有的人。这一点,很不符合他的性格。”
“那么第二桩呢?”
“第二桩,楚珏为何要在三日后上了后山,将那封印的玄灵剑拔出?要知道,那把剑乃是至恶之人方能发挥其魔力的魔剑,如果楚珏不是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念成魔,想必是不能够驾驭那把魔剑的。”
蔺海说完,枯槁的面容上也是布满了疑惑之色。凭着这两件事,足以将楚珏定义为一个危害良民的罪人。
“老前辈为何认定,楚珏当时能够驾驭那把玄灵剑?”穆睿问道。
“来自一位城中樵夫的叙述,”蔺海道,“他道那日上山砍柴,见过楚珏。当时楚珏神色已然黯淡,尤其面色煞白。仿佛是从阴诡地狱里出来的一般。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山顶上有青光冲天而起,那樵夫便知是有人拔了玄灵剑,赶忙逃下山去。”
“原来是这样。”穆睿思忖道。
“先生是知道什么了?”蔺海捕捉到了穆睿的表情。
“还不确定,不过,希望老前辈先将这案卷交与在下几日,在下一定尽快查明真相。”
“麻烦先生了,希望先生不要让清白之人受辱!”
“一定!”
……
“哈哈哈哈!宝麟球,你是不是也觉得这街上变得热闹了许多?”欧阳荀放声大笑过后,拍了拍宝麟球,街上人诧异地看了他们两眼。
宝麟球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经过上一次的“谋杀”以后,宝麟球知道了与此人言语不通,但它又怕欧阳荀别又出招把自己给雷劈了,心有余悸,不敢不认真地点头示意。
“你说,”欧阳荀悄悄凑到宝麟球耳边说道,“如果我将伊桓师弟的障眼法解开,让众人看到你的真面目,这帮人的反应,会不会将你抓去做成红烧烤乳猪?”
宝麟球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说,就凭这帮人,还想……
忽然,看见欧阳荀手里带着闪电,登时慌了,赶忙“嗷嗷”叫了两声,趋炎附势地应和着。
“对,这才乖。”欧阳荀开心地摸了摸宝麟球,没有想到手上的电流未曾完全收回,宝麟球脑袋上顿时一阵发麻,两眼白白地翻着。
“老板,这镜子买多少钱啊?”欧阳荀“有意无意”地随手拿起一小贩摊上的一面银镜。
“不贵,两文钱。”小贩笑眯眯地答道。
“只要两文钱?”欧阳荀“诧异”道,“你做买卖连本都不要的吗?这两文钱还不够买这镜框的吧。”
“小的也只是想要个糊口的钱,没想要多赚什么。再说,咱们徽城刚从灾难中挺过来,我们做生意的也不能太黑,老板你说对不对?”小贩笑容依旧。
“对,非常对,”欧阳荀“狠命”地点头,“看不出来,你一个小贩,也能心怀徽城之天下,果然徽城是民风淳朴,百姓个个以安天下为己任。我真要替人族给你道声谢谢了。”
“哪里哪里,老板言重了,”小贩应道,忽然察觉其中的不对,笑容霎时间凝固,“……老板刚刚说什么?”
“我说,要替人族好好谢谢你。”欧阳荀冷笑着,顿时露出鹰视狼顾之相,死死盯住小贩。
小贩终于彻底收敛了笑容。它已然明白,面前这人,不是来买镜子的。真的没有想到,伪装了这么久,连街坊邻居都认不出来,竟然被一个看起来很不靠谱傻不愣登的家伙给识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