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哥出生的时候,让禾青吃尽了苦头。
足足两天一夜,眼见着又要再熬一夜,正是夜里漫天星空之时,才肯呱呱落地。这个孩子费足了禾青的力气,连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满身汗气倒头昏睡。
直到洗三的前一夜,禾青才醒来。
“六阿哥好动,这两天日夜闹腾,奶娘们都累坏了。”三儿忍俊不禁的道。
禾青躺在床上很是无力,歪过头往外探头,“现在呢?”
“才刚歇下。主子这回伤了身,就不要动了。奴才拿了温水给您擦过,安心养足月子就好了。”刘氏给禾青添了软枕,转身手里端着汤。
禾青点了头,好在有奴才帮着,她连着两天身上不知存了多少脏东西,昏睡过去自然无暇顾及。再是爱干净的女人,在这个时候,也无可奈何。禾青总觉得周身酸软,说不出的难受。吃了口汤,咬着牙道,“过了月子,得赶紧起身运动。”这一回,身上积存的肥肉,可不比那两回的轻快。
躺着都觉得身子软下的肥肉腻得很,禾青总觉得不对劲。
“这个不着急,太医早列好方子,让主子按着上面的养着,偶尔多动动,再像上回喂养便更好了。”罗嬷嬷手里还拿着纸条,进来便道。
太医也是原来熟络的人,罗嬷嬷对于禾青在月子里,还有对孩子的行径都是很了解的。禾青遂点头,若是母乳对于孩子而言有益,而相同的对于母亲而言,也是很有益处。
既然底下的奴才没有劝说自己,禾青万分念想日后瘦下的光景,只是念头一转,禾青又巴巴的望出去,“把孩子抱过来吧。”
保不准她精神不济的情况,明日来不及早起。今夜再不看一眼,那孩子出生到洗三都没见过自己的生母,禾青还是怕这孩子到时候认人。要是自己要抱孩子还要费劲的哄抱,她如今也是无力而为。
三儿一顿,点头出去了。
六阿哥睡着了,抱过来的时候很是安静。小脸蛋虽然还有些小气,但还是看得出五官如何。说实话,这个孩子闭着眼禾青竟有些看不出哪里像雍亲王,哪里像自己。孩子有些像舅舅,有些隔代像长辈的也有很多,虽然没有像朝曦弘昫那样偏长,但毕竟是幼子,自己也一样心疼喜欢。
孩子睡的香,禾青巴巴的看了许久。自己屋里多少有些味道,禾青也不敢久留,又让人抱回去了。
次日的时候,禾青大早却惊醒。六阿哥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看着禾青,眨都不眨,哄得禾青欢喜不行。退散了人,禾青揉着身前解开衣襟,让六阿哥吃一点。
洗三大事,禾青没有精神出面,只能让罗嬷嬷们跟着过去。
好在有朝曦,上下事宜都有她打理。对于自己这个小弟,朝曦的感情也颇为复杂。算起来,若是出嫁的话,这也算得上自己孩子的年纪。但是又开心自己离开,底下有个小萝卜头能让禾青操心费神,多少也没这么孤冷。
但毋庸置疑的,是朝曦和弘昫,都疼爱这个小弟。
小孩子洗三后,让朝曦带着进宫,太后见了六阿哥,欢喜之极。这种欢喜不是因为禾青连带的喜欢,而是这孩子长相的喜欢。当日太后就叫了康熙到宁寿宫用膳,康熙本来也常去请安,对于太后的行径也有些奇怪,遂趁早一些过去。
康熙不过襁褓的时候,就让太后带着,很是亲近。两人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相依为伴。太后不像宫中任何人,对于顺治帝而言兴许是中庸愚钝,比不得孝献皇后的心意,但却有着谁都不上的仁善和耐心。太后不得宠,但是对于康熙,却从来没有利用之心,这些年来谁都看得出两母子的情分深厚,非比寻常。
朝曦见到康熙那副失神的脸色,心头就暗叫不好。果真,六阿哥留在了宫中。
禾青左等右等,只等来朝曦手里的一道懿旨。只说太后甚是喜欢六阿哥,遂留在身边一些日子。禾青闻言怔了半响,朝曦不忍心禾青这般,便说了宫里两人的作态。除了太后,谁还记得康熙幼时长得什么样子?
六阿哥太小,五官还未张开,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不论如何,至少当今圣上看了都失神,可见也是有些真伪。
禾青意兴阑珊,一时便失了月子里的欢喜,整个人又郁闷了下来。
连着康熙赐名的圣旨下来后,禾青也颇觉讽刺。六阿哥赐名弘昰,就住在宁寿宫之中。宫中嫔妃来往的时候,那些福晋夫人也常去请安,时间长了谁都嗅到各自的打算。
禾青期间只是冷笑,在康熙这个圣君的眼里,不会因为一点的喜欢缘故,就真的把一个幼子抬举起来。若没有旁的由头,康熙不会在这个多事之秋如此正大光明的抬举她。但不论如何,对于禾青,有人背后笑话,也有人尖酸嘲讽,就等着看禾青是否会因为一个幼子,而和宁寿宫失和。
出了月子后,朝曦和禾青说了府里大体的情况,又过了半个月,身子才算好些。三儿等人帮着筹备衣物准备回府,禾青这半个月也没有歇着,整个人忙不迭的修复身子的不适。果真是上了年纪,身子大有不同。禾青整日觉得有些笨拙,尤其是腹部的赘肉。便是雍亲王过来的这几次,禾青也轻易不让他碰自己的腰。
多狼狈的时候,雍亲王都见过的。不过看着禾青就要爱美矫情,雍亲王只能顺着禾青的意思,没有太亲近。
禾青才刚伸展手脚,身上黏糊着薄汗。披上了鹤氅,朝曦又搀扶着禾青在院里走走,“圣旨下来后,年氏很是着急。间途兄长入府,两兄妹又说了许久话。采买的丫头过来说,年氏院子日日都煮着汤药。”
“什么汤药?”禾青别过脸,摘了一片叶子。
朝曦讪笑,嘴角勾着一丝恶劣的笑意,“病急乱投医,什么都有。如今又叫了外院的奇医养生。”
禾青一怔,回头看着朝曦,“她年纪小,可身边的人也不至于尽都是莽撞的。怎么就病急乱投医了?”
“额吉可不要冤枉人,她自己年轻就要折腾,可不关我事。”朝曦当下瞪着眼,据理力争,铿锵有力。
禾青倏尔轻笑,轻摇头,“我就随便说说,你着急什么。你这点伎俩,骗不过那些人,不过你这看笑话是一回事,万不可太张扬了。”
府里的眼线,禾青拨了一些给朝曦,也让朝曦自己寻一些。一时之间,朝曦手上的人手很是搓搓有余。但同时,你要是表露出来,别人防范自己的同时难免不会把脏水泼在你的身上。你便是再干净,也难说清楚。
朝曦略收敛嘴角的笑意,“额吉放心吧,这些我还是有分寸的。对了,太后还和我念着,可是额吉恼了她,不肯进宫请安?”
朝曦踌躇着,只能勉强的唤一声太后,显得有些生疏。禾青惊愕的看着朝曦,一手捏着朝曦的鼻头,“你这孩子,何必和太后生份。我不过是个侧福晋,哪里能恼她?看我过后进宫太后见我这一身身段,便知其中蹊跷不是?”
“额吉不气?”朝曦讷讷的道。
禾青无奈的转过眼,径直往前走。朝曦急忙跟上去,禾青抚着朝曦的手拍了拍,“额吉不气。你当年,还有苦瓜,两个孩子都是额吉接着太后老人家的仁慈,那几年过的平安通顺,至今也很得皇上的喜爱,哪里没有太后的缘故?”自己算计了太后,太后都没说什么,如今不过是喜欢自己的孩子罢了。
由主动到被动,但更显恩宠,自己有什么好恼怒的?
要真是脾气,只怕是恃宠而骄,难免不会勉强到弘昫那个孩子。朝曦眼见着就要出嫁,自己做额吉的自然不能小气不顾大体。只是,禾青意兴索然的抿了唇,自己的孩子十月怀胎。意义也和当年怀着朝曦和弘昫的心思,一朝把孩子抱走,自己当然高兴不起来。何况,诚亲王至今和宜妃,似乎都不太亲近。
虽然也有宜妃主动把五阿哥抱给太后养的缘故,但也有情分的由头。再是亲昵的人,若是没有足够的时间相处,那也一样亲近不起来。
朝曦感到禾青的无奈,只能张着双臂环着禾青,两人依着慢走,“那没什么,乌库妈妈也说只是稀罕弘昰,等额吉进宫请安,保准弘昰也能回来了。”
嬉皮笑脸的,连忙叫的又亲近了。禾青怪嗔的睨着朝曦一眼,又幽幽叹了口气,“这孩子离得远,也不知道太后可有给他取小名?”
“乌库妈妈说你总要取小名,因而也不抢你的事,便日日教他小六小六的。”朝曦弯着眉眼道。
禾青看着有些古怪,但一想太后稀罕孩子的模样,抱着日日喊着小六,那副模样也的确让人哭笑不得。只是这孩子长得像皇上,自己这个生母还要亲抚教养,怎么就觉得有些别扭?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