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怒火中烧,突如其来的愤怒不知道该向谁发泄,于是狠狠瞪了胡良一眼,转身就打算找导演请假。
他恨不得原地插上双翅膀,一下飞回北京,到苏玟身边去,质问他:“你心里到底是把我当外人吗?”
也许苏玟正委屈得不行,像那天看到的一样,神色憔悴,碎头发都快把眼睛里的光彩盖住了。那样可怜的苏玟,郇弈绝对没办法让自己把怒气倾泻出来的,他只想狠狠抱住他,让他知道他们俩本该是站在一起的。
不论面对的是什么,都应该共同去面对的。
胡良看郇弈的反应就知道郇弈大约看到了,于是忙拉住他:“郇弈你干嘛去?”
郇弈别开胡良的手:“请假。”
胡良索性豁出去了:“你要那么多人陪着你耗?半天不拍整个剧组会损耗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数?别因为儿女私情拖累别人。”
郇弈脚步顿了下,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但是这种责任心是相对的。遇上苏玟的事情,他的责任心立马改变底线,变成唯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解决,别的事情都可以靠边。
“我可以赔偿,”郇弈抬脚欲走,“加倍赔偿。”
“那我希望你的储蓄足够,翘工也是违反公司合同的,违约金并不比剧组消耗低。”
胡良先给了一巴掌,然后放软语气给颗糖:“郇弈,你现在回去能解决什么?你打算请多久的假来解决这些问题呢?只有你把这儿的戏杀青了,然后才能空出时间处理。”
“你也想好好和苏玟聊聊吧,请假一天半天聊不成的,你上次请假回去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郇弈,你应该冷静点。”
最终郇弈还是被胡良说服了,只催促导演能不能把进程拉快点,他想提前一天把戏份都拍完。不过导演那边也排满了,挪来挪去也只能让郇弈提前一天傍晚离开,杀青宴都来不及准备。
郇弈自然顾不上什么杀青宴,一口应承下尽快拍摄完。
他把剧组这边沟通好,然后上自己大号转了苏玟以前宣传新电影的微博:“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演员。”
他销声匿迹这么久,骤然发生还引发了不小风潮。本来苏玟这事儿稍稍平息了一些,被郇弈好心办坏事,又卷了起来。
不少人说郇弈被私交蒙蔽了,不过很感动郇弈这么重情重义,粉丝们没有爱错人。但是也有不少收钱的黑子立马掐灭一切洗白言论,说郇弈落井下石,可怜苏玟落魄。
重点是这些黑子还十分有水平,大多装成苏玟粉丝,惹得郇弈粉丝涌上来掐架:“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被人黑!”
直到郇弈连夜回北京,这件事情的风波才慢慢减弱下来。
郇弈着急忙慌回两人的公寓,房间灯亮着,别的都漆黑。不过有亮灯终归是好的,说明苏玟在。他长长松了口气,把行李箱搁在门口,连鞋都没换就大步走进去。
苏玟没听见声响,他正带着耳机收拾行李。
郇弈看着横在地上的行李箱,里面摆放着苏玟折叠的衣服,主人埋身在衣柜里翻腾,丝毫没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问题还没解决,他千万里飞奔回来,这人竟然就想着溜走,怕不是记住了自己原本说明天回来,打算等他明天回来扑个空。
苏玟从衣柜里把衣服拿出来,他打算回学校小住一阵,彻底和郇弈保持距离,让郇弈感受到自己决心。他内心有千万个不舍,悄悄扒拉下郇弈一件衬衣夹在自己的一叠衣服里。郇弈衬衣多,应该不会发现的。他只是拿去学校放进衣柜里,狄仁他们也不会发现的。
他刚转身就察觉出了不对,顿时把脸转向门口——郇弈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目光冰冷。
苏玟也愣住了,郇弈之前分明说的是明天回来,他还打算明天一大早搬走。思绪搅成一团,苏玟没法理顺了表达,只能沉默地和郇弈对视。
饶是他自己做出了这么决绝的决定,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目光想要多看郇弈几眼。他的目光黏在了郇弈脸上,不受自己控制,收不回来了。
郇弈大步走上前来,像上次回来那样捏住他的下巴,不过比上次用力,苏玟立马感受到了疼痛,并且没能挣脱。他直勾勾地和郇弈对视,他能感受到郇弈尖锐的目光快刺伤自己。他听到郇弈恶狠狠地说:“怎么?不敢离婚想先分居?”
苏玟受不了郇弈这种目光,闭上了眼睛。
郇弈说:“你别把这副样子露出来,搞得我很想把你捆在床上,操得你下不了床。”苏玟闻言感到羞耻震惊,郇弈里外基本都是绅士模样,除了吃醋时会显露出一点幼稚,绝对没有露出过粗鄙的样子。
苏玟知道郇弈是气极了,他的下巴疼到有点麻木,脖子仰得很疼,隐隐感受到一种窒息感。郇弈把他掼到床上,近乎粗暴地撕扯他的衣服,没有前戏进入他。
疼得厉害,比捏下巴疼多了,以至于前一阵苏玟除了疼没有别的感觉。他仿若一只飘零无依的小船,面对着大海上的疾风暴雨,几乎快要散架。心里的委屈幻化成实质,变成泪珠从眼角滑落。
感受到一丝快感时,苏玟忍不住啜泣起来。那么多人充满恶意地对待他,为什么郇弈还要这样?
他想起郇弈对他的温柔呵护,咬住下唇不住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男儿不也是人吗?他们照样泪腺发达,鲜少哭只是因为社会给了他们一个坚强的身份,他们不得不按照世俗给的模型成长。
但没有人是能拒绝悲伤和哭泣的,这些情绪仿佛先天比人类本身强大,它们无孔不入,时常预备着控制人类。
郇弈的愤怒被苏玟的眼泪洗刷着,抬手替他擦掉眼泪。他停下动作,轻轻拥抱他,亲吻他的肩胛骨,不断叫他名字:“玟玟……玟玟……玟玟……你别哭,别哭。”
好一阵苏玟才哭过,他抽噎着别开脸,等自己缓过来后推开郇弈,胡乱地穿衣服。郇弈此刻也冷静了下来,被自己如此禽兽的行为震惊到。他想伸手挽留苏玟,但苏玟始终冷漠着脸,拨通何洛霄的电话:“过来接我一下。”
郇弈觉得自己此刻只应该感受到忏悔,但看到何洛霄的名字那刻他还是控制不了那一瞬间的愤怒。为什么苏玟总是把他推到一旁呢?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内心的恶魔一瞬间又亮出爪牙,他甚至想把苏玟拉回来,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把人彻彻底底囚禁起来。他以前读社会学的时候,看到有学者提出英国人的虐恋情结极重,尽管平日一副绅士克制的模样。
平时做-爱的时候郇弈就有所察觉,但他知道苏玟并无这种倾向,并且有一点传统的中国关于性事的保守。这种保守会显得很可爱,郇弈也并不想刻意改变苏玟。
但是在刚才暴怒的时候,那种一半英国血脉催生的本能让他难以遏制。他看到苏玟下床的时候甚至趔趄了一下,疼得身子一缩。他刚才的行为太具有惩罚性了,因此根本没顾及苏玟的感受,估计伤到了。
郇弈大步迈下床,欲伸手扶他。但苏玟转身瞪他:“别碰我。”他刚才哭得厉害,现在说话还带点鼻音,但语气竟然也恶狠狠的:“别逼我现在说分手。”
这两个字顿时让郇弈顿在原地,他手收到一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苏玟撑着自己把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直接扣上,还能理智地在t恤外套了件衬衣,一直扣到风纪扣,挡住郇弈估计留下的咬痕。
郇弈不敢靠苏玟太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苏玟拉着行李箱,拿上沙发上的外套、穿鞋、开门、跨出门。
他回身关门,和站在门口的郇弈面面相觑。此刻两人的心情都很复杂,苏玟有些吃力地勾起一个浅淡笑容,然后疲惫地放下去,慢慢关上了门。
郇弈拦门的手伸到一半,被苏玟最后那黯淡的目光逼得没法伸手。他受不了苏玟这种颓败的模样,像是开过花期的鲜花,慢慢被枯萎的颜色侵蚀。
从绚烂到颓败,落差其实是很大的。尤其是郇弈亲眼见证了这一落差,他还没来得及从花开始颓败时观察,连准备都没做。
何洛霄接走了苏玟,郇弈坐在沙发上发呆。他的酒柜里有很多藏酒,拿出两瓶烈酒灌着。他几乎没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世界不知道哪儿错位了,像是什么事情都不对。
人也不对、情绪也不对。
一口口烈酒灼着肠胃,他回来得太着急,连晚饭都忘了吃。不过郇弈不觉得饿,他只觉得茫然。屋里空空荡荡的,他眼前不断浮现苏玟最后垂下眼前那个眼神,那张漂亮的脸依旧漂亮,眉眼依旧动人,睫毛还是能投出一片阴影……唯独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没了光彩。
到底哪里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