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玟舔舔嘴唇，现在紧张极了：“那个……我，我谈恋爱了。”

赵曼心头一沉，果然又听苏玟说：“是……郇弈。”

“苏玟，”赵曼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这些年我教了你些什么？最重要的是不是让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吗！”

苏玟虽然心里委屈，但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没吭声。赵曼继续道：“我不让你学圈里那些不干不净的风气，连公司那头都没让你接触太多，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还搞起同性恋！”

赵曼气急，但亏得是受过教育也知道谨言慎行的人，补了句：“我知道恋爱平等，我不歧视少数人群。但玟玟，你根本不是同性恋，怎么能因为年少好奇就去尝试呢！”

“这对你的事业，你的未来你的人生，都会有极大的影响！”

在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眼里，及时行乐是很重要的事情，哪怕像苏玟这种过早接触社会、对人生有明确规划的人，也不能按进度条似的过日子，更不能摒弃规划之外的乐趣。

路边的花花草草都挺吸引人的，更别提漫漫长路上遇见的能同行的人。

苏玟抬起头，看着赵曼因生气而泛红的脸，他瘪了瘪嘴，眉眼耷拉着：“曼姐，我不是因为好奇。”

他说：“我是认真的。”

恰巧傅子路从外面回来，撞见这尴尬的一幕，疑惑开口：“怎么了？”

赵曼被苏玟气得不想说话，仰头靠在沙发上，抬起胳膊捂住眼睛。她这些年把苏玟当自己小孩带，亲近有余，还杂了些诚惶诚恐，生怕苏玟走岔路出了什么事情。当年她受恩于苏父苏母，一直把这份恩情铭记在心里，只想把苏玟培养得更好来回报他们几分。现在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苏玟和一个男人搞在一块儿，自己竟然无知无觉！

也不是无知无觉……这更让赵曼堵心了，她其实早有点察觉了，因为一直忙碌所以疏忽了，这才出现这种事情。

生气和自责掺杂，赵曼只觉得脑仁疼，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苏玟也又怕又委屈，赵曼心疼他在乎他，苏玟很清楚。他一直瞒着赵曼，撒了好几次谎，十分对不起她，如今还让她如此生气，心里愧疚。

傅子路见气氛凝重，审时度势没有插话，站在门口当壁画。苏玟沉默了好久，才带着点沙哑的哭腔：“曼姐，我真的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是认真的，我们没吵过架，每次出去都很小心没被人发现，我们不会公开的，你就同意我们在一起吧。”

赵曼心里疲惫，不想搭话也不想看他。傅子路在门口听得心惊肉跳，最近苏玟不是挺乖的吗？除了和何洛霄、郇弈一起玩，根本没接触过别的女孩，难不成和粉丝网恋？

苏玟急哭了，转头求助般望向傅子路：“傅哥……”他抽抽噎噎：“求求你们，同意我和郇弈在一起吧，我们真的会好好的。”

傅子路手里拎着的东西倏的就掉地上了，瓶瓶罐罐滚落出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和郇弈？”

这实在不是件小事情，傅子路在这时比赵曼冷静些，先安抚苏玟：“别哭玟玟，你先回房间睡一觉。这让我和曼姐有点猝不及防，你，你得给我们一点思考时间……我们，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苏玟红着眼看赵曼，赵曼依旧是那个姿势。这其实是一个显脆弱的姿势，细长的脖子袒露着，静脉在白皙的皮肤下很明显。她肩膀上耸，胳膊挡住了脸，投出一片黑色阴影。赵曼除了生气，极少露出自己的情绪来，苏玟有心想过去抱一抱赵曼，但他刚站到她面前，赵曼就把手拿下来了。

她双眼通红，睫毛还沾着点水汽，脸上面无表情：“手机交给我，未经我允许之前，不能在和他有任何联系。”她连名字都懒得提。

苏玟顿时更难过了，见赵曼这样也不敢忤逆她，乖乖交出了手机回到房里。

情感的选择通常困难又有偏颇，苏玟选择和郇弈在一起时，就注定意味着他舍弃了赵曼和傅子路的一部分。现在赵曼生气难过，他还是没办法屈服，他不想放弃郇弈。

如果郇弈没那么迷人，如果郇弈对他没那么好，也许苏玟会因为更爱赵曼和傅子路而选择妥协，但偏偏郇弈那么好，好得他连放弃的心思都不忍心起。

苏玟脑袋昏昏沉沉，趴在床上就睡过去了，被子都没盖。他隐约间感受到有人抱起他躺好，给他掖被子。他下意识喃喃一句“郇弈”，那人动作似乎僵了僵，苏玟潜意识里想到了什么，顿时露出委屈的小表情：“曼姐……傅哥……对不起……”

似乎有人长长叹了口气，苏玟脑袋还沉，没醒过来，继续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苏玟就醒了，十月底北京天亮时间也挺早，此刻还有些擦黑，但光线亮了不少。苏玟脑袋疼得厉害，喉咙干涩，他一吸鼻子，觉得自己恐怕感冒了。

昨晚的情形涌上脑海，苏玟蹑手蹑脚出了门。傅子路就睡在沙发上，听到声音瞬间坐了起来：“起了？”

“嗯，”苏玟嗓子哑，“傅哥……你怎么睡这儿？”

傅子路皱了下眉：“怎么感冒了？”他翻腾出感冒药，给苏玟冲了一杯，没回答苏玟的问题。

其实他不用说苏玟也清楚，估计是这俩人担心自己跑去找郇弈，傅子路睡这儿能随时注意他的动作。

傅子路轻声说：“曼姐才去休息不久，你醒了就自己去看会儿书，晚点给你做早饭。这两天的工作曼姐都推了，你在家好好反思，想明白再出门。”

苏玟望向傅子路：“傅哥，我除了瞒着你们，错在哪里了？”

傅子路没说话。

“我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我想谈恋爱有错吗？只是我喜欢的、我的对象恰巧是我的同性。但我不是藏着掖着吗？我知道轻重的，我不会傻得去公开。”

他话音刚落，赵曼的房门就打开了，她披着大衣站在门口，连睡衣都没换，俨然没休息。赵曼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说：“你错在不该以这个身份在这个年纪去谈恋爱，更何况是同性恋。”

“苏玟，有得到就一定有舍弃，你收获名声、金钱、梦想……就应该牺牲一些自由。如果你想谈恋爱，谈你口中毫无错误的恋爱，你就离开这个圈子，抛弃你演员的职业，现在回去高考。你大可以考个大学，读一个规矩就业的专业，等三五个月，也许是两三年三五年，大家忘记你，你就可以悄悄守着你的恋爱。且不说你们分不分手，到时候同事问你对象呢，你能把一个同性拉出来给他们看吗？一个人两个人理解你，遇到不理解的你还能挨个解释吗？你的父母催婚的时候你敢带个同性回去吗？苏老师和师娘通情达理，他们就算同意了，你想让他们在那些关心你的老师面前怎么说呢？说我儿子有男朋友了吗？”

赵曼这一堆反问砸懵了苏玟，他站在原地不能动弹，被这些问题压得喘不过气。

“玟玟，”赵曼忽然软了语气，“趁还来得及回头，快刀斩乱麻断了吧。”

“爱情这玩意儿，也就是最初尝鲜觉得美好又伟大，觉得有情人定会终成眷属。等到你们以后因为琐碎事情吵得多了，就不觉得有多少意思了。”

屋子里再一次沉默，苏玟缓慢摇头：“曼姐，我和郇弈不止看眼前。”

赵曼也不多言，只道：“那你再在家冷静两天。”

郇弈晚上给苏玟发了几条消息，苏玟都没回，心里一直惦记着。他想打电话又怕不方便，心下难安，上微博看了看发现没有苏玟新动态，倒是他俩的cp大有火出圈的趋势。

他等了一晚上，辗转睡了会儿终归不安宁，算到苏玟起床的点便拨过去电话。

无人接听。

郇弈心头的不安更强烈了，他再拨了两个，第三个终于被接通了：“喂？玟玟？”

赵曼听得出郇弈有些着急，似乎因为联系不上苏玟而紧张。她没吭声，对面也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试探：“出什么事了吗？”

赵曼说：“我都知道了。”

郇弈愣了一下，然后顿时想明白了情况，说：“曼姐，你不要怪苏玟，是我先追求他的。”

赵曼冷哼一声：“放心，我没打算原谅你。”

郇弈：“曼姐，我对玟玟是认真的。我很喜欢他，希望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赵曼听到这种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才多少岁？见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情？你以为一辈子有多短，随随便便就能过一辈子？”

郇弈似乎在思考，好一会儿他得出答案：“曼姐，我知道在您眼里我和玟玟可能都是小孩子，但我已经成年了，玟玟马上也要成年了，我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