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雪托着腮,看着行尸在街巷中扭动了半天,也没挪出多远。
走路都走不明白,要说翻墙,那显然就更不可能了。
她马上明白过来,既然这行尸不会翻墙,那它出现在这里,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无非是那许府以邻为壑,将这行尸堂而皇之的扔到了大街上。
毕竟许府老爷子大寿在即,府内怎么能允许出现这种变故呢?
想想倒也十分合理。
不再顾虑旁人的事情,还真是省事,她可以用一种完全的旁观者的姿态去静观默查,整个人的心态也平和多了。
片刻后,一队带刀提灯的差人奔袭而来,封锁了街巷前后,然后步步逼近,将这行尸围在一角,扯起锁链,将行尸捆得动弹不得。
差人身后还跟着一官两吏。
林溪雪只看了这官人的官服便一眼认出,此人乃是云州府下设的停灵司的官员。
这两位小吏,倒也好猜,看着装打扮和手中的家伙事,想来一名是二皮匠,另一名则是赶尸人。
停灵司顾名思义,便是云州府设立的专门负责敛尸停灵的机构。
二皮匠则是专门负责敛尸缝尸的行当,这个世界的人不同于前世能接受火葬,讲究一个死后留全尸。
所以下葬之前,若尸身缺损,便要二皮匠缝好收敛好,还以全尸。
赶尸人则是因为这个世界下葬时,除了要求尸体完整,最好还要落叶归根,将死者送返原籍,才好下葬。
前身家中自然也有过白事,所以得到了前身记忆的林溪雪,对这些行当自然不会陌生。
这些颇为繁复的下葬前的忌讳,在当时的前身眼里,也就是很寻常的风俗而已。
但林溪雪现在已然发现这方世界的诸多诡异,再看这些风俗忌讳,愈发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一些特殊的原因。
林溪雪看到那二皮匠面露为难之色,将嘴贴近那停灵司官员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然而他声音虽然很小,距离林溪雪也非常远,但神识锁定之下,林溪雪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我就是个缝尸的,但这不是尸体,是行尸,显然是城隍老爷不肯收他的灵,您看我这”
这二皮匠说到最后,几乎都出了哭腔。
“混账东西,难道老爷我没长眼睛,我不知道这是行尸吗?”这停灵司的官员压低了声音斥责道。
“就因为是行尸,所以留在城中必有灾殃,我叫这十数名差人将它捆起来按住,你趁他动弹不得,将他的头缝回去便是了!”
“然后你!”他指了指赶尸匠,“趁着天亮前,选最硬的棺椁,把棺材板给我钉死了,然后将这行尸给我送出城。”
那赶尸匠自然也是一脸无辜,困惑道:“可大人,这人原籍不明,我要送去哪里呢?”
“蠢货,两个蠢货,你只要送出城去,谁管你送去哪,随便找个乱葬岗埋了都行,天亮前这行尸在哪里都可以,唯独不能在这信梁城,懂了吗?”
赶尸匠和二皮匠面面相觑,犹豫再三还是拱手道:“大人,我们这本就是捞偏门的行当,您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一定要守规矩”
停灵司官员面色阴晴不定,牙齿咬的“喀喀”响,甩了甩袖子。
“三十两,你们两个每人三十两!要做就做,不做就滚蛋!”
听到这么多赏钱,这二皮匠登时喜笑颜开,谄媚道:“谢大人赏!”
但那赶尸匠却仍是紧张地搓着手,颤巍巍的回道:“大人,三十两是很多,可我也得有命回来拿赏钱才行啊!”
“蠢材,让你用最硬的棺材,懂不懂什么叫最硬的!钉子钉死,然后用铁箍束起来,多束几匝,还能有问题不成?”
见那赶尸匠仍在犹豫,停灵司官员终于失去了耐心,挥了挥手道:“滚滚滚,我去叫别人来!”
“大人,我去,我去!”
这一遭驱赶,这赶尸匠便马上下定了决心,这一票若是做成,可保他三年衣食无忧。
二皮匠见赶尸匠答应下来,立刻低声下气的跟这停灵司官员商量:“大人,你看这缝尸,也得先找到他原本的头不是?”
“无须多虑,本官已查明这五具行尸的头颅去向,稍后便可将这其头颅送来。”停灵司官员说话时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
然而在一旁看热闹的林溪雪却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将要向一个出乎预料的方向展开了。
要说为什么
因为她临走前将这五人的面皮头皮全都扯了下来,那还能分清谁是谁。
若是缝错了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溪雪继续观察局势的变化,果不其然,盏茶的功夫便有差人骑着快马,手中提着五只沾血的球形包裹赶到。
二皮匠从马下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
“大人这,这这我怎么分得清楚呢?”
停灵司官员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头脑也有些发懵,他在这位置上干了七八年,这场面还真是头一次见。
他又咬了咬牙,伸出五指,道:“五十两,一个一个试,总有一个是对的吧!”
二皮匠跪了下来,磕头如捣,凄声求饶道:“大人您仁厚,这活您别说给我五十两,便是五百两,五千两我也做不了。您还是请三元观的仙长来做法会吧。”
停灵司官员闻言一窒,眼仁溜溜一转,心中忽生一计。
他抓起身旁一名差人的领口道:“你马上去城门口召集五个流民,要求会简单的针线活即可,就说能来的一律赏一顿饱饭!快去!”
接着又找来另一名差人吩咐道:“你,一刻钟之内,不管从哪里,找来足够的吃食,等会务必要让进城的流民吃饱。”
“还有你,等会流民吃饱了之后,不要一次性全部带过来,要一个一个的带过来,免得其他人发现异样,不敢来了,知道了吗?”
“属下明白!”这差人领了命令,立马向城门口赶去。
片刻后,第一位流民便带来了。
那二皮匠看向流民的眼神中明显带着些不忍,但他强压着不让自己说话。
如果等会这些流民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不敢上,就只能让他上了,到时候死的可就是他了。
第一位流民看到血淋淋的脑袋和诡异地在地上蠕动的无头行尸,自然是万分抗拒。
然而当官差的横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之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得选。
只得捧起一颗没有面皮,肌肉组织裸露在外的头颅向那行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