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瘫并不知道一件事,就是那天早上他把李正点名出来,当面问了那番话对李正刺激其实挺大的。
老瘫的本意是借李正刺激一下其他队员,一个上等兵,在淘汰赛中都能坚持到决赛圈,那么队里剩下的除李正外的其余19组里头那些老兵、年轻军官,就更得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拿出最高水准,不是拿不拿第一的问题,是要不要输给一个上等兵的问题。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话勾起了李正心里一直回避的一些问题。
这个问题的核心就是——自己终究是要退伍的,而且就在半年内。
之前李正答应延长服役期的时候因为有坚定的目标,因此并没有认真去再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情况不一样,比赛很快进入决赛,接下来如果可以拿下第一,会获得出国比赛的资格。
这次的规矩是哪个军区获得前三名次最多,就由哪个军区代表初赛,如果前三甲是不同的军区,那就选第一名所在的军区。
要出现,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拿下第一。
拿第一?
李正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这是全军狙击手比武,高手多如牛毛,即便在淘汰赛阶段,他和侯军的小组总成绩也只排在第三,钟睿小组紧随其后排在第四。m.
而第一名是武特的韩进和老贺,第二名是大志和肖剑。
这些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要越过他们拿下头筹,谈何容易。
只是老瘫的一番话,忽然点醒了把自己一直锁在茧中不敢面对自己要退役这个事实的李正。
两年多了……
要走之前,自己要给所服役的部队留下点什么?
仅仅是在退伍的军旗上签下一个名字?
还是在战友的签名本上留下祝福的话语然后大江南北各奔东西从此天各一方只能等每年的八一建军节时候再联络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唱唱军歌集合重温几次队列?
仅此而已吗?
想来想去,东海大学的法律系高材生李正忽然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方式——留在连队的荣誉室里。
不。
准确说,是留在旅的荣誉室里。
每个部队都有自己的荣誉室,从最基层的连队为单位到营、旅、军等等。
能留在荣誉室里的人物都曾经是这支部队从建立至今发展历程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英雄人物,不少人甚至是以自己生命为代价,以人类难得一见的大无畏和中华儿女独有的那份勇气才获得的殊荣。
和平年代里,能进荣誉室里的大多数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勐虎旅刚建立,以前的荣誉归以前,现在建旅至今还是一片空白,维和那段算是,但毕竟是和别的兄弟部队一起完成的任务,不算独有,含金量上有所折扣,去203实战,当然也不能进,因为那是秘密。
唯有这个全军狙击手大比武和国际狙击手比赛了。
….能在这两个赛事里拔下头筹,李正觉得自己应该有机会被挂进荣誉室里。
给连队留下的最好礼物是什么?
是新兵时候第一个植树节为连队种下的那棵小树?
还是为连队建设时期出过力洒过汗参与过建设的训练场?
这些是,但不是李正想要的。
李正想要留下最好的礼物就是荣誉。
属于连队的荣誉。
如果自己和侯军能够拿下比赛的第一,将来荣誉室里就会有这样一个海报,上面写着自己和侯军参赛的过程,并且肯定有一两张训练照和获奖时举着奖杯的照片。
这才足够含金量!
临决赛前的那天晚上,李正有些失眠,脑袋里都是这些事。
侯军睡他前面,听见李正虽然故意轻手轻脚却还是避免不了辗转时候发出的床板声。
最后,他起床装作上厕所,经过李正床铺前把他也叫了出去。
“你咋了?明天要比赛了,今晚让早睡觉不训练,你居然还睡不着了?想你女朋友?”
侯军语气有些焦急,像是在兴师问罪。
“能不能别临场拉稀?休息不够明天会要命的。”
俩人一路走,一路说,到了洗手间,一人占个位置,杵在尿坑前寻找着尿意。
李正说:“老班长,我有点舍不得部队。”
侯军正埋头看着自己的老二,哄孩子一样哄着尿意回来,被李正这么一说,本来已经有迹可寻的尿意忽然没了踪影,他抬头转向旁边的李正。
“嗯?你有病啊?这时候你忽然来想这些干嘛?多愁善感了不是?我还以为你想女朋友或者担心明天的比赛打不好呢!你说你好端端的你想这些破事干嘛?舍不得你别走呀!留下来不就成了?你愿意留,旅长二话不说给你提干你信不信?”
“信。”李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白墙:“我当然信。”
“这不就结了?是走是留,自己还不是一念之间?”侯军说:“你烦个屁呀!我可跟你丑话说在前了,比赛输了没啥,我也输过很多次,可是因为你这种没意义的情绪干扰了你的比赛结果,那以后你就别说是我的兵了。”
“班长,我想进咱们旅的荣誉室。”李正忽然来了尿意,嘘嘘地开始射击。
“嗯?”侯军听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有些找不到北,李正的思维跳跃太快,他有些跟不上了。
刚才还在说舍不得部队,下一句又说什么挂进荣誉室。
荣誉室是谁都能去的?
很多都是烈士!
侯军说:“你该不是想自杀吧?”
说完,忽然发现自己很可笑。
谁自杀,都轮不到李正呢!
李正是从死里逃生的人,他最懂生命的可贵,他才不会选择那种懦夫和神经质的做法。
….“你是说你想拿第一?”
侯军忽然眼前一亮,尿意也感觉在赶来的路上了。
李正点头:“嗯,我觉得我有义务拿下第一,不然对不起部队这两年的培养,也对不起你和旅长的培养,还有老孙的,老孙教我不少绝活,我得为他证明一下。”
侯军继续懵逼了片刻,总算放下心来,尿意终于到了,水到渠成。
“舒服……”
他忍不住享受地赞叹了一句。
然后说:“行,有我陪着你,一定拿冠军。”
李正问:“你觉得真能成?”
侯军说:“换做以前我不敢说,现在我敢说了,肯定能,别看现在我们才排第三,我知道,这些天其实你也就是求稳,没敢放手一搏,其实你是这么想,我何尝不是?咱们明天……”
他抖了抖,提熘好裤子,走到洗手盆前拧开龙头,水哗哗地喷薄而出。
在哗哗的水声中,侯军坚定的一字一顿说道:“明天咱们就拿出最高的水准放手一搏,不求稳,只求赢,放手一搏,成败在此一举。”
洗完手,他转过头,甩了甩两手上的水滴,看着李正,伸出了一只手。
“你说咋样?!”
李正有些激动,上来就握紧了侯军的手。
两只男人的手用力地握在了一起,狠狠地摇了几下。
忽然,侯军问:“你洗手没有?”
李正勐地怔了一下,摇头:“没有……”
侯军撤手:“狗日的……”
转身又拧开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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