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等一人，没想到我的鱼儿还没上钩，等的人却是来了。”中年男人淡然开口。

只是开口，并没有抬头的意思，目光一直被手中的书籍吸引，那书看起来有些眼熟。

“你在等我？”林北疑惑了一声，终于想起来那本书了，之前在山上看过一本类似的，封面几乎一样，纸张发黄的颜色也一样，书名《道法自然经》。

可为什么连书皮上那发黄的尿渍也一样？

无名山上，道观里。

那本《道法自然经》并非一开始就摆在书架上，而是林北偶然去后院撒尿，从大槐树的树根下泚出来的，当时这本书被枯叶杂草掩埋，小林北拿出来后放在墙上晒干，他从小调皮捣蛋祸害了很多道观里的东西，甚至道观的墙都被他玩塌过一截，但唯独对书偏爱，除了师父枕头下的那本《金瓶梅》（插图版），道观里的书都被他熟读甚至能背下来，那本《金瓶梅》……

当时因为看不太懂，又觉得太羞羞，趁着师父在烧火做饭，他直接丢进锅底下。

那时还算年轻的老道士，没看清楚徒弟扔进去的是什么，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结果知道是他收藏大半辈子的插图版《金瓶梅》当时暴走，把小林北的屁股打开了花。

现在回想起来……

唉！

可惜那本书了，那可是带插图的！

“这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我又是这么玉树临风，你何不靠近一点仔细看清楚？”中年男人又开口，还是那么一副淡定自若、头也不抬的模样。

“你能看透我的心？”林北皱眉，越来越觉得这地方邪门，眼前这个人更邪门。

“我看与不看，你的心就在那里，世人多慌慌张张、犹豫不决，绝大多数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偶然看透一次，就是缘分。”

“你能不能说人话！”林北直接有些忍不住要开怼，装个屁的世外高人，他心里已经开始笃定，这个地方应该是自己陷入绝境危机中产生的幻觉，眼前这个看似世外高人的中年人，搞不好是自己许久未见的那个心魔兄弟所化。

人都有心魔，开始的时候都会抗争，可到最后至少一半的人选择臣服。

而林北，他选择揍心魔兄弟来给自己升级，每揍一次，他的修为都能攀升一点点。

说到这，他可是好久都没再见过心魔兄弟了，突然这么一想起来，还真有点想念呢。

嘎嘣、嘎嘣！

林北攥紧拳头，反正现在想离开这个地方是不可能，管对面这个是什么人，先揍一顿再说，如果这人真是自己的心魔兄弟，揍完一顿修为能够精进，说不定就突破了，突破之后自己的力量更强，就可以干掉外面那个掏自己心的魔王。

……我可真是个天才！

一念至此，如同百花盛开般灿烂，林北大步就冲中年男人走过去，脸上带着狰狞的笑。

很快，他便来到中年男人身旁，距离刚好在他的拳头轰炸范围内，这家伙干起来逼格满满，身上道袍的料子极其晃眼，就是不知道打一拳能不能哭。

呼！

一阵拳风狂涌，林北管那些呢，直接一拳就砸向中年男人的脑瓜子，看老子不把你给打现形！

结果下一秒，拳头是落下来了，但拳头下的中年男人不见了，抬头再一看，男人还是坐在岸边一手持书，一只手伸出摆出一个钓鱼的姿势，不过已经挪到他的对岸。

可他刚才明明就是从对岸走过来的。

林北越发肯定这个家伙就是心魔，除了那个东西，正常人玩不出这么花花的招式，之所以玩的这么神秘，就是为了激怒他，乱了他的心性，趁机占据他的身体。

好歹毒！

林北呵呵一笑，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对岸，又来到中年男人的身后，接着下一秒又挥出拳头，拳头眼看着要落下突然张开，变成一个爱抚的动作摸了摸对方的头。

这一次，中年男人竟然没消失。

林北更加肯定，这逼绝对是消失许久的心魔，否则不会对他下一步动作如此知悉。

林北悄然抬起拳头，准备给这家伙来个突然一击，趁着这厮反应不过来直接给干掉。

以前还想着留这个家伙，偶尔出来揍一顿升升级，现在这厮都能变幻出这么真实的场景，可见已经偷偷修炼，达到一定境界了，如果继续留着，迟早是祸害。

可就在他这雷霆大拳头即将落下的刹那，中年男人又开口了，“鱼儿，该上钩了吧。”

话音刚落，突然眼前的水湾上一阵波动，接着一条肥美的大鱼从里面蹦出来。

咚的一声，大鱼径直摔在中年男人脚下，中年男人没有伸手去拿，只不过那只保持向前探出的手收回来，与此同时林北的拳头悬停在他脑瓜子上面，再往下更进一步，就能把他的脑袋砸进肚子里。

“是清蒸好，还是火烤好？”中年男人微笑开口，似是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问林北。

“你要是再不说你是什么人，我就让你尝尝厉害！”林北冷声要挟，他现在又不太确定眼前这个家伙是心魔了，说不出来具体原因，但直觉就是如此。

“你最喜欢的是炭烤，可惜我这里没有炭，只能借你一点真火。”说着，中年男人微微一抬手，地上的大肥鱼便悬浮到他的掌心之上，而后男人掌心里冒出一团火焰，火焰的光芒极其精纯，其中隐隐透出三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空气中很快飘起鱼香味儿，这香味儿极其撩人，勾起林北回忆深处的一瞬间。

曾几何时，他在山里嗅到过这股特别的味道，他从小到大在山间溪流汇聚的水潭里，抓过无数条大肥鱼，就蹲在水潭边上的石碓上，捡一捧干柴开始烤。

滋啦啦……

肥鱼被烤的金黄流油，不用放任何佐料，味道就是极其鲜美，那时候林北还没听过‘最高超的烹饪就是完全锁住食材本身的鲜味’这句话，不过真是这个道理。

在他无数烤鱼生涯里，有一次是最难忘的，那一天阳光格外明媚，他抓到的那条大肥鱼尤其肥美，最奇怪的是那天烤鱼的火焰，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那火焰看起来很特殊，有三种颜色，当时他根本没在意，可当肥鱼烤好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当时还不到七岁的小林北惊呆了，他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鱼，本以为是自己烤鱼手艺突然暴涨，于是立刻又抓了一条大肥鱼上来，还是用同样的干柴生火，同样的方式烤，可结果烤出来的味道却是不及之前的一半。

那天，直到日落下山林北才垂头丧气回到道观，打着饱嗝，肚子撑得圆圆的，他一口气在水潭边上吃了十条鱼，但后来不管怎么烤，就差把最先烤的那条鱼的双胞胎哥哥给抓来烤了，可就是烤不出第一次烤出的那味道。

那日，师父横着身子躺在道观门口的石阶上，黄昏下高人卧榻之姿满满，瞥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小林北问：“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我都以为你被狼……”

话不等说完，老道士腾一下就跳起来，来到小林北的面前，双手抓着小林北肩膀上下一顿打量，脸上表情越来越震惊，那模样就好似小林北跟他说‘师傅，我在山下给你生了个徒孙’一样。

良久之后，无名山上的老道士终于开口，声音激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