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洛毅嘴唇颤抖，他伸手向前一抓，试图牵住宿幽兰的手。

可宿幽兰当下的状态已经濒临消散，洛毅的直接手从宿幽兰的身体中穿过。

眼前的宿幽兰，就像是……

水中月，镜中花。

可望而不可及。

“不要……不会的……”

“不可能……你不可能出现在这……”

洛毅破天荒的有些手足无措，即便他被郁霄带到了幽冥天下，即便他遭受了各种各样的酷刑，各种各样的绝望，他都不曾这般手足无措。

洛毅的手胡乱的抓着什么，像是想要把宿幽兰那逐渐消散为星光的神魂重新聚拢，可这一切，终究都是徒劳罢了。

而宿幽兰，始终眯眼而笑，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她喜欢他。

但是却又不忍他为难。

如果今生不能携手，那么希望来世擦肩而过时，能有一次回眸。

可是，她还有来世吗？

这个问题，或许连宿幽兰自己都没有考虑过。

当那位阳明先生找到她，跟她说了洛毅当下的处境之后，宿幽兰就根本没有再想过其他的事情了。

她只要他活。

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即便知道此举一定会死……

可……那又能如何？

他会活下来，不是吗？

宿幽兰眼神温柔的看着眼前的洛毅。

世间太喧闹，就连风中都带着尔虞我诈。

她还是喜欢这一刻。

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洛毅，宿幽兰开心的笑了。

你看，他还是在乎我的。

宿幽兰的心底，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是一种小女人的丝丝欢喜。

或许，他也喜欢着我呢。

对吧？

宿幽兰的身体，消散的更快了。

她的下半身，此刻全都已经化为星光消散。

“不要……不要……”

洛毅双眼微红，就连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宿幽兰仍是眼神温柔的看着洛毅，她不是不想开口，而是已经不能开口了。

宿幽兰红唇轻启，她似乎开口说了几个字。

明明无声，可在洛毅的耳边，却偏偏响起了一个熟悉的轻柔嗓音。

“忘了我。”

她希望洛毅知道自己喜欢他。

可是……

又不希望洛毅一直活在愧疚中。

所以，当她与那位阳明先生做了这个交易之后，宿幽兰提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阳明先生，能不能……让他忘了我？”

“为什么？”

“我……”

宿幽兰思索片刻，随后竟是笑了。

“其实，也没有为什么。”

爱一个人，好像的确没有为什么。

那么忘掉一个人，会需要一个为什么吗？

或许需要，又或许……并不需要。

所以在这一刻，洛毅脑海之中关于宿幽兰的记忆，开始一片片的分崩离析。

洛毅脑海之中一阵剧痛，他双手抱头，嗓音沙哑的低吼道：“不要！不要！！”

洛毅身为瞳术神寂的拥有者，他清楚的明白记忆消失的痛苦。

那个熟悉的面孔，曾以为自己终生都不会忘记的那个面孔，忽然在脑海之中逐渐变淡。

然后变得模糊，到最后变得陌生，最终……彻底消失。

“皇女殿下，在下不是随便的人，还请自重。”

“既然殿下喜欢，送给殿下又何妨？”

这是他与她，在景天阁的拍卖会上的第一次见面。

只不过这个回忆，已经成了碎片。

万古秘境，他与她一同设计拿到龙尸，又血战孟坤，最后落入朱陵洞天之中。

那间茅草屋，那张咯吱作响的老旧木床，还有那蹲在灶台前，蓦然回首，却发现一张俏脸被烟火熏黑的皇女殿下。

还有那个雨夜，那处孤山坟茔之上，一巴掌又一巴掌试图把洛毅扇醒的她。

为了洛毅主动放弃夺嫡的她。

在大比之前，亲手为洛毅抄录名单的她。

站在门前却不敢叩门的她。

这些记忆，一片一片的破碎。

“不要……”

洛毅颓然跪倒在地。

宿幽兰，消散了。

从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洛毅。

如果当年，我们早一些遇见，该多好？

如果我不是皇女，你不是皇子，我们会不会白头偕老？

洛毅低头看着自己那不停颤抖的双手。

他的手上，也出现了裂痕。

洛毅的魂体，已经到了极限。

忽然，洛毅的身后传来一股巨力，似乎要拖曳着他离开此地。

与此同时，洛毅身前也传出一股力量，同样要将他拽走。

洛毅就像是一叶扁舟，更像是无根浮萍。

可是洛毅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宿幽兰消散的方向，喃喃自语。

“为什么？”

他努力的维持着脑海之宿幽兰的样子。

洛毅的眼神从空洞，再到迷茫、再到惊慌失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而现在，他的眼中，满是不甘与怒火。

他重新问了一次，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问为什么。

他问的是：

“凭什么？”

下一刻，洛毅的左手之上轰然燃起一股墨色的火焰。

这股火焰，完全是由吞噬之力凝聚而成。

随后，洛毅的右手之上，同样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光华。

这，是化天之力。

当这两股力量同时出现之际，洛毅的耳边也同时响起了两道嗓音。

最先响起的，是白泽的声音。

“洛毅，稳住心境，我可以带你回家。”

而后，是郁霄的声音。

“洛毅！你逃不掉的！这是你的宿命！！”

洛毅的眼中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

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总是要带走他身边的一切？

魏青死了，齐衡死了，整支武陵铁骑，全都没了。

娘亲昏迷，慕容谷雪昏迷，楚梦璃虽然苏醒，却也走了。

师尊走了，大师兄也走了。

难道此生，自己就只能沦为一枚棋子。

即便侥幸赢了棋局，又能如何？

谁能保证，那下棋之人，不是另外一个人的棋子呢？

“宿命……”

洛毅惨然一笑。

可下一刻，他的面目忽然变得极为狰狞。

他的愤怒，足以击穿这苍穹。

“我去你妈的宿命！”

洛毅怒吼一声，他双手互相摊开，化天之力与吞噬之力互成阴阳，在洛毅的面前形成了一副太极阴阳鱼的图案。

下一刻，洛毅缓缓举起右手，化天之力的光芒照耀着他。

洛毅的双眸之中，涌动着无尽的光芒。

这一刻，化天之力从第三层，横冲直撞，直接来到了第四层。

这第四层，名为：

“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