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交谈下来,赵莼倒也觉得这伍正当真是个人物。
在十余位大管事中,伍正是最得前督事陈远良信任的人,亦是因此,才叫他坐稳了管事之首的位置。而此回出行前,为了解咎王岭的情况,赵莼也前去拜访了才回宗的陈远良。
此人可不是寻常弟子,他姓陈,实则出自裕康陈氏,便就是当年庇护了施相元的那处世家,族中有一位洞虚大能坐镇,通神期修士也不在少数。而在昭衍,陈氏亦并不是个简单的姓氏。
三代掌门太乙金仙,其真名唤为陈横戈,座下除一真传弟子外,便只有两名道童时时跟随。而这两名道童最终都成就了仙人之身,其中名为陈留真的,往后成了第四代掌门,另一名为陈去伪的道童,便就是如今裕康陈氏的祖宗。
太乙金仙在位时纵横四野,威镇八方,她亦深感衣钵难以传承,故才一直不曾收下弟子,纵使宗门为她寻来的两名道童都堪称资质绝尘,她也从未松口,后逢天门感召不得不去,这才收了楚云开入门。
不过这两名道童虽没有弟子之名,实则却得了太乙金仙悉心指点,其中四代掌门为防座下弟子心思有异,一直是无徒无后直至飞升,倒是听闻裕康陈氏之中,尚还留了祖宗传下来的剑谱,听说与太乙金仙有些关联。
赵莼习太乙庚金剑道,对此更是好奇不已,本想着要寻机会前去拜见一番,却是被一枚符诏,直接派到了这咎王岭来。
至于那陈远良,虽是裕康陈氏子弟不假,可也并非主支,实是分支血脉,他晋入真婴境界已逾千年之久,一直不得突破外化,便才起了念头到偏僻之地苦修一番,同时也好散散心思,以期冲破桎梏。
是以矿场诸事他少有插手,也几乎从不过问,赵莼拜访他,亦只是理清了些督事府的人际脉络,其余能知道的事情并不多。
而想打听些霓山派的事,就得从伍正这种自小在此居住的人入手。
他看似卑躬屈膝,对赵莼等人多有谄媚讨好之意,却又做得分外诚挚,叫人不觉得是受了刻意的奉承,如此低而不贱,旁人便也不会一开始就看轻了他。而距陈远良所透露,在其驻守咎王岭期间,大小事宜实则都是伍正在着手,很少有出乱子,底下的人也格外安分,可见伍正的确有些能力,德能配位。
赵莼此行的目的,本就不在于驻守矿场,是以并不想贸然插手其中,如若伍正有此能耐,她也自当放权给此人,免得令矿场生乱而误事。
等到了督事府,立时又有侍从们上前迎接,因有新官上任,伍正等管事也特地准备了丰盛筵席,以作接风洗尘之用。赵莼遂当仁不让,径直坐于主座,又请柳萱、沈烈等人一一入座,才听伍正唤了管事们上来见人。
她只记了个脸貌名姓,其余倒不甚关注,丝竹声中,伍正忽一拍手,就见一个颇为年轻的少年抱着红木匣子出了列来,他面上含笑,一双溜圆的眼睛闪着精光,此刻微微俯下身来,把那木匣轻轻掀起,先是几抹神异的光辉从中溢出,继而显露出来的,便是十余枚模样各不相同的矿石。
虽品种不如赵莼平日所见的珍贵,但却个个完好,品相极佳,应当是采挖时下了功夫,又经过精挑细选才呈到了她面前来。
赵莼对此心中有数,又见每一枚矿石下,均压着同色绣如意纹的锦囊,遂知晓那锦囊当中是放了更多的灵矿,伍正真正要献上来的宝贝,必不止面上瞧去的这么些。
见赵莼神色如常,对那矿石不甚惊喜的模样,伍正心中也有些犹豫,不知对方是不满意,还是不喜这以矿石行贿的举动,若是后者,他便要另外做些准备了。
好在赵莼目光一抬,倒是挥手就把那红木匣子收起,又向伍正等人微微颔首,笑道:“咎王岭矿场众多,想来也是诸事繁杂,我并不擅长管理庶务,这矿场上下的事情,便还需尔等多加看照,如若遇上棘手的,可来寻我处置,若是其它,尔等自己商量解决了就是。
“只一点,便是绝不许做出叛逆宗门事来,如有违背,我定当毫不留情,铁腕镇压!”
听得前半句话,伍正等人心中就是一喜,又见赵莼目色一厉,冷硬气势顿将殿内横扫一通,便就有些两股战战起来。
这位新督事嘴上虽说着放权,可论性情,委实又要比前头那位强硬许多,在她手底下做事,当要小心谨慎些了。
伍正连忙拜倒,口中连呼不敢,再表露一番忠心,见得赵莼神情渐缓,才敢唤人上前开席布菜。
赵莼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只将右手一挥,就自己拿了筷箸起来,待吃了几口席上佳肴,她才将筷箸放下,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向南过了扬水江,就要到静山鬼蜮了?”
伍正本就在旁恭候,丁点不敢用食,眼下闻言就从座上站起,殷切应道:“禀督事,过了扬水江后,另还要翻过罗峰山才到静山鬼蜮,此山脉颇为高峻,督事从咎王岭中就可望见。”
“罗峰山也是我昭衍的属地?”
“这倒不是,”伍正摇了摇头,“上宗属地南至扬水江而止,再要南下,便应是罗峰山上的三座宗门所有。”
赵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适才献了矿石上来的少年却眨眨眼,半弓着身子笑道:“督事可是想晓得那罗峰三宗的事情?”
“大胆!”伍正见状连忙呵斥出声,欲要将少年拉至身后,“督事问话,不可无礼!”遂又想拱手向赵莼请罪。
“无妨,你且让他说来。”赵莼瞥见他眼中狡黠的光芒,见伍正虽是请罪,实又有袒护之意,登时便明白二人之间或许有些关系。
伍华听得赵莼许可,当即就从父亲手中挣脱出来,朗声答道:“那罗峰山上的三座宗门,分别是含光观、庾罗教和霓山派,其中以霓山派最为势大,庾罗教次之,含光观位居三宗之末。”
赵莼点头,心道这与自己得知的消息倒是无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