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莼未曾直取这人性命,心中也是存着盘问一番的念头,不想这修士却自有一通手段,察觉没有逃走机会后,便立时了断了性命。
两人等了数息,都不见元神浮出,料想此般手段应当也是将元神灭去了,当下亦不由喟叹一番这人的决绝。不过她等却是不知,被邪宗遣派入内的弟子,身上早已被人施下术式,如若遇见难以招架的强敌,这通术式就会立刻要了他们的命,如此才能确保其筹谋打算百密无疏!
「这人并非我正道中人,应当就是那邪魔道修士无疑。」目光往那尸身上逡巡一转,柳萱心头便有了答案。
各宗弟子间早已有个脸熟,便算上三位妖修天才,互相之间都是通过名姓的,眼下这人虽不曾显露手段,可一张面容却甚是陌生,既不是三州一方遣入内的修士,就只可能出身于蛮荒诸多邪宗了。
赵莼走上前去,腹中疑念不浅,这邪修实力不算出众,如若暗中靠近了二人,就当立时被她与柳萱察觉出来才是,现下发现之时,他却已经到了两人近处,也不知来了多久,听了多少东西去。
恐怕身上还另外有些物什,能将她与柳萱的神识一并躲了过去。
她略微一忖,旋即伸出手来向尸身一镇,不过数个呼吸,就见那尸身灰飞烟灭,消散了个干净,又听「哐啷」一声细响,不知什么东西应声落到地上,被柳萱召入手中一看,原是个巴掌大小,刻就数道怪异玄纹的铜盘。
几乎是入手的瞬间,赵莼便觉察出了不对,方才还站在身边的柳萱,此刻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气息顿时消失若无!
柳萱虽是后知后觉,却也从赵莼疑怪的神情中觉出异常,她心中一悚,忽觉手中铜盘似有探入识海之兆,便猛地将那物以手覆住,凝神把识海镇下,这才作罢。
「好生邪门的东西!」她特地叮嘱了赵莼一番,便才放心把铜盘递上前去,待瞧过上头的数道玄纹后,又不住皱起眉头,「这般篆文,却是不曾瞧过。」
赵莼将那铜盘置于掌心,许是识海内两枚元神的威慑太强,盘中气息倒是分毫不敢试探过来,只龟缩在其中不作动弹,她双唇抿起,语气略有几分凝重:「是旧篆。」
天庭崩毁,神道凋零后,便是道修崛起,横压万古的仙道时代。
诸仙并万族一同开辟三千世界,更为适宜道修玄功的新体篆文,便在此后逐渐时兴流通,直至如今,仙神开天的过往业已成为传说,旧篆的痕迹亦是湮灭在了岁月长河之内。
但只若存在过,便会有零星半点的东西遗留下来,仙门大派的功法仍旧以旧篆书写,诸多古旧遗迹之中,也能找到各般旧篆残篇,只是大千世界以外的地界见闻甚少,故而少有能解读旧篆的人。
看柳萱疑惑的神情,应当也不曾触及此道。
赵莼长舒口气,幸而她对旧篆颇有几分兴趣,曾向定仙城许真人有过讨教,后又上界拜师,观得不少旧篆残篇,眼下尚能略作解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其上曰:仰承吾皇,昭告圣明,兹尔显圣,允我陈情。
她沉声将这十六个篆字读出,心头震悚已然翻滚腾起!
「这是何物?」柳萱见她瞳孔一缩,当下便紧了几分呼吸。
「是句晦语。」赵莼脸色沉下,复又将旧事翻出,尽皆告诉于柳萱知晓。
她并非是首回瞧见这般晦语,昔日在定仙城诛灭那伏琊上人时,就曾在其洞府后山处的雷击木里,寻道过刻有相同玄纹的木牌,而那也是赵莼接触旧篆的始由,实难叫人忘却!
「伏琊上人是天瞳老魔的同门师弟,后者曾在蛮荒中辟一邪修宗门,名作天瞳教,后来天瞳老魔被谢净前辈诛灭,此教亦是分崩离析,」赵莼将各般旧事珠连串
合,好似置身于一片疑云之内,「我本以为此通晦语乃是其师门所传,现在看来却是不然。」
若是师门所传,便无法解释天瞳陨落后,还能以晦语借力这一桩事情了。
毕竟「兹尔显圣,允我陈情」乃是明显的借力之语,当年意图借力的是伏琊上人,赵莼在得知其与天瞳的关系后,即先入为主,以为天瞳便是那借力之人,现如今天瞳已经殒命了上百载岁月,那能借力于眼前这邪修弟子。
而若这邪修弟子借的不是天瞳老魔的力量,而若伏琊上人所借之力也不是来自于天瞳!
哪还会是谁?
是蛮荒邪宗内的其余修士,还是根本就另有其人?
赵莼只觉千万思绪杂于脑内,一时辨不出个清晰具体,这时又听柳萱言道:「那这邪修便应当是凭借此物,方才叫我二人未曾有所觉察,想来以晦语所借之力,就是应在了此处罢。」
「的确,」赵莼回想了一下方才的场景,又道,「他气息隐蔽,本不该叫我发现的,许是未曾想到我会突然对那荒族男子动手,一时间气息忽地有了波动,便才叫我觉出了不对。」
柳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却在想,如若此些邪修也是为了榕灵果实而来,那为何不直接借力以增进自身实力,反倒是在隐蔽踪迹之上下了功夫……」
「师姐是说,邪修所图并不在猎场天命。」赵莼心下暗忖,也觉是这道理,只是她全数心神都在借力何人上头,这才不曾料及此处。
「阿莼也不必过于担心,」柳萱见她神色凝重,亦不由开口劝慰道,「我等只做好该做的就是,再如何,上面还有各族尊者们顶着,眼下要事当是夺下榕灵果实,将荒族拉拢过来。」
「正是此理,」赵莼双目闭合又启,数息间便再度平静下来,向柳萱点头道,「倒劳烦师姐挂心于我了。」
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事牵扯甚大,当是一步乱,而步步乱,在此上疑云密布,后头的路也罩进了一片阴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