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营中军大帐内,李天衢也早已披覆铠甲。帐外人影憧憧,大批的殿前司宿卫将士迅速集结,按各部将官喝令摆开阵列,誓死要守卫他们所效忠的帝君周全。
而朱温有可能会趁夜奇袭劫营,这也在李天衢的意料之中。只不过他虽然能大概揣度自己那个死敌的打算,毕竟不是朱温肚子里的蛔虫,梁军倘若要夜袭,到底又会出动多少人马,还会有什么后招除非有料事如神、未卜先知的神通本事,否则这些事也很难能够确定。
所以按李天衢先前部署,倘若弘农城内的梁军袭营,除了布置于行营大帐左近的王彦章统领所部宿卫精锐,迅速集结部众前来戎卫帝君之外。其余将领谨守所部军旅驻扎的营盘,但凡遭遇暂不能分辨敌我的部曲,一律格杀除尽!
毕竟夜间更难辨识敌我部众,大举调动兵马,也很容易引发混乱。然而李天衢身处于大帐之内,即便仍甚是沉着,可是周围一众心腹亲随却是如临大敌。忽的解青慌忙奔入帐中,也向李天衢急声劝道:
“梁贼眼见要杀至中阵,而陛下万金之躯,又怎能有半点闪失?还望速速移驾,而脱离险地!”
“移驾?还要往哪里走?朕却走不得!此处既然为中军行营大帐,朕倘若退去,而让袭营梁军攻占行营夜间传递军情不易,敌军又是有意在我军连营加剧混乱之势。朕倘若退了,只怕也会牵动三军将士仓促后退,十几万兵马仓促撤离营盘,更难以指挥约束!这却不正是遂了朱温的意?”
李天衢沉声说着,随即又厉声喝道:
“朕倒要看看,梁军中还有哪个有本事能杀至行营大帐来!虽然已许久未曾亲自至沙场厮杀,可当年朕也是靠战功博得个出身,练就的这身本领,也还尚未荒废!”
然而李天衢虽然有意久违的厮杀一阵,即便梁军夜袭连营,使得麾下军队没有做出最为有效的回应。但是率先杀入营盘的几拨梁军制造的混乱规模有限,尚还没有达到致使李天衢所统掌的精锐之师敌我不分,乃至自相残杀的程度
而戎卫在李天衢行营大帐周围的军旅,也是殿前司最为最为精锐,同时装备最为尽量的宿卫禁军。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敌军深入,直至杀至他们所护卫的帝君面前?
正当李天衢刚刚奔出大帐,并接过一旁侍卫递过来的缰绳,旋即翻身上马自己,在他前方高亢激昂的号令声此起彼伏。又有众多殿前司锐士迅速集结成阵,整齐利落的擎起手中长枪、钢刀、盾橹等诸般兵刃,构成一道又一道生满了利刃倒刺的钢铁壁垒。
而朱汉宾所统领的袭营敢死士虽然冲破了连营外围的防线,但是再往行营深处杀去的过程中,每前进一步,也要付出大量的伤亡代价。人数锐减,可是也只得咬着牙继续往前冲杀
直至朱汉宾再抬起头来,就见前方乌压压的人头攒动,虽然在夜幕中瞧得不真切,当依稀能看见大批魏军甲士早已在行营大帐前排开阵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列出足有数十层。甲胄涌动、兵刃如林,于目所能及处也已铺得满满当当这般阵势,就连杀红了眼的朱汉宾也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由魏国帝君李天衢御驾亲掌的精锐之师,又岂是你意图劫营便能得逞的!?
直娘贼!退回去性命不保,停下了也不免一死,也就只有豁出性命继续往前撞,去争取那万一的胜机!
朱汉宾咬牙切齿,仍旧死死的攥住刀柄,也唯有急催胯下坐骑继续冲杀,连同周围一众杀得浑身血污的死士拼命前扑,便迎面朝着前方早已列成密集阵型的宿卫部众撞了上去!
激荡的碰撞声起,旋即又是一阵悲呼惨嚎,大多劫营破阵的死士连人带马身子重重的撞到了成排的盾橹上,旋即便被盾橹缝隙间探出的长枪狠狠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只有一小撮甲骑借助着战马的冲势,冲破了第一层盾阵,旋即便与周围的敌军士卒冲撞拥挤在一处,就算挥舞刀枪的空间都甚是有限。但是双方士卒很快又展开激烈的白刃战。
虽然急于杀至李天衢行营大帐的死士相继而入,然而周围无数把长大兵刃便立刻劈头盖脸的招呼下来。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惨叫之声不绝由朱汉宾统领的这一拨劫营死士起初冲势虽然如狼似虎,但随着魏国连营中诸部军旅,戎卫李天衢的宿卫精锐回过神来,并迅速做出反应,至多只冲破了四层队列,陷在军阵当中的梁军将兵便只剩下数百余人
朱汉宾兀自将手中长刀挥舞的虎虎生风,但是越往前冲,已越是吃力。随着密集的军阵不断的压缩空间,本来仰蹄疾奔的战马也很难再冲驰起来忽的一枪又从斜后方骤然搠至,锋尖数寸透过铠甲,刺进朱汉宾的背后,剧烈的痛楚也登时蔓延开来。
在我身后还有数万兵马也要掩杀而来,攻袭行营势必要取你李天衢性命但是我只得打头阵率先劫营,眼下陷在阵中,也注定要命丧于此?
又听见周围麾下死士的惨叫声,朱汉宾红着双眼,仍是不甘心就此殒命,他忽然又仰起头来,并扯着嗓子又大声嘶吼道:
“囚攮的!李天衢!你也是征战沙场博得功名,还曾亲手手刃黄巢,当年不是自诩武勇了得么?如今自号做了皇帝,却还有几分胆气?我乃大梁皇帝义儿朱汉宾是也,你可又敢与我一战!?”
而跨马绰刀的李天衢,本来心想自打自己称帝建国之后,几乎就没有再亲自至杀阵中与敌军搏杀的机会。毕竟当初也曾在尸山血海中出入过几遭,也曾与王彦章等骁将一同并肩作战杀出了名号,骨子里到底仍是个武人。然而忽然成了最重点保护的对象,久而久之,也难免让李天衢感到技痒难耐。
殿前司宿卫甲士,戎卫在前方排成密不透风的阵势,李天衢策马观望,隐隐的也只能眺望见有一小股敌骑,陷在紧密的军阵中只能掀起一小片涟漪。似乎也不会有一人一马能够突破层层阵列,而杀到自己的面前
李天衢正感有些扫兴,突然似乎听见远处现在阵中有人高声叫阵,便吩咐身边侍卫前去探问。在得知意图劫营突袭行营的敌将名头,以及他高声搦战的言语,李天衢冷笑一声,便念道:
朱汉宾?这厮做为朱温的义子之一,的确也算是武勇了得,不过按史载轨迹,梁朝灭亡后你虽归降却不受重用,便授意让自己的正妻去服侍李存勖,此后才得宠晋升,而活到后唐末帝年间得了个善终一个进献自己的妻子以色娱人,而换来功名富贵的货色,现在倒也有胆子率领死士劫营,前来意图取我性命?
不过眼下朱温毕竟还在世,梁朝还没有到朱友珪弑父篡位、朱友贞昏聩亡国,宗室相残、奸臣当道而致使朝堂军事班底彻底垮台崩塌的地步现在的朱汉宾也是自恃武勇,还死忠于朱温,以为梁国还有复兴的指望,所以他也打算放手一搏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那厮既然叫阵,我又该不该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