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廷珪被周德威生擒活拿,势如累卵的燕国也已经法再阻挡晋军大军进攻的势头。本来由刘仁恭大肆兴建,而位于幽州大兴山的宫殿不但被几拨兵马堵截住周围道路要隘,燕国国都方面也已有晋军部众兵临城下。
然而攻克燕国政权中枢的时间,比晋军预先所设想的还要快了许多。
毕竟刘仁恭、刘守光父子两代以暴政盘剥百姓,横征暴敛,全无治国安民之术。先前又经历刘守光篡位、两世子内乱杀伐、契丹入境勒索钱粮再到李天衢、李克用双方一并出兵趁机征讨,燕国被拖垮到了最为疲弱的时候,加上单廷珪冒险奇袭晋军辎重的兵马全军覆灭,余部军旅继续抗争死战下去的意志,也早已荡然无存
城内已无余粮,根本磨耗不了许久时日,加上对燕国百姓而言,刘家父子已是极不得人心,真要熬到了粮秣绝尽,被压榨盘剥时日太久的城内黎民,又怎甘愿自己与家人还要被杀了当做军饷口粮?
加上戎卫城郭的守军中已有不少盘算着倒戈请降的将兵,军民呼应协作,不数日后便悄然打开城门,又高声示意愿迎晋军入城
所以根本不必再去进行蚁附扑城的攻坚战,大批涌入城内的晋军,很快的便与为数不多的燕国守城部众张开了激烈的巷战。
现在仍肯与晋军厮杀到底的燕军守卒数目早已是大打折扣,眼下也只得都拼上性命,有限的空间内刀枪相向,搅起满天血肉,时不时在城门左近处添上一抹抹触目惊心的鲜红。
而燕军中的成名将领,历经出走、暴毙、被擒、投降所剩下最为骁勇善战的,也就只剩下元行钦一人了。
处在燃眉之急的险境当中,元行钦大声呼喝,临时委任麾下将官约束指挥队形崩散的散兵游勇,又亲自抄起大枪,直冲到前方亲自厮杀血战。
眼见面前一员晋军步将杀得已经杀得浑身都是污血肉渣,挥舞着一柄大斧,正嘶吼着率领麾下士卒逼将上来。元行钦奋力赶上,手中长枪闪电般递出,趁着对方手中大斧尚未落下,便一击挥出挑开他的胸腔,滚烫的热血激溅脸上,元行钦也是发了狠劲,一时间杀得当者披靡。转瞬间连搠带挑又了结了七八个敌军士卒的性命,为数不多的燕军士兵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仍然试图堵上不断的有敌军涌出的城门!
“将军!小心!”
忽的身旁有人惊呼示警,随即一杆雕翎箭如电般疾速射至。高呼的那员小校应声便倒,锋利的箭簇从他眉心直贯而入,箭尖又从后脑透出,也使得他那声惊呼声戛然而止!
元行钦惊觉抬头,就见对面一蓬箭簇当面射来,他连忙抡枪格挡,却终究慢了片刻。“噗!”、“噗!”、“噗!”、“噗!”接连几声利器入肉的闷响声起,七支箭簇射中元行钦肩头、腿股等部位,痛觉霎时间再体内蔓延开来,就连手中紧绰的长枪一时把握不住,已不由轰然坠在了地上!
杀到头昏脑涨,也已是热血上头,元行钦瞪目双目死死凝视向前方,忽的低吼一声,竟然当即抄手拔出插在肩头的羽箭,背负的硬弓旋即也被擎在手中。滴着自己鲜血的箭簇反而朝着前方瞄去,飒然箭啸声起,对面正要指挥弓手发动下一轮齐射的晋军步将的喉头,便被元行钦一箭射穿!
身边不多的几名燕军亲卫拼死上前,一面用盾牌遮护住又拾其长枪的元行钦,一面奋不顾身朝着前方撞杀过去。然而寥寥数百人已经拼到了油尽灯枯,前方晋军将兵仍好像无穷无尽一般的涌过来,拼死占到了最后的燕兵将士,发出癫狂的嘶吼,却也是一声声满是绝望之情的呐喊!
惨烈的厮杀,又持续一段时间,单廷珪觉得自己已再支撑不下去了,甚至身体内的血液似乎都要流干他也察觉到如今不但身处于绝境当中,当先涌杀入城的晋军部众攻势猛烈、调度迅速,也不知统领这一拨敌军的主将又是哪个可就算是局势对等的情况之下,单廷珪感觉再与这伙猛将强兵厮杀,恐怕自己的胜算也不会很高。
罢了看来我的性命,终究要折在此处了
“且先不急!这伙燕兵再拼下去,也无法扳回局面。拿下燕国国都的头功,我已拿下了。这燕军将官我倒看得顺眼,且先让我会一会他!”
忽的晋军行伍中忽的有人高声嚷着,眼见便要将元行钦一众人荡灭杀尽的诸部士卒俱是一怔,旋即便有将官上前收拢阵势。又过了片刻,元行钦就见对面晋军阵列让出了一条道路,有员将领策马踱来,朝着这边上下打量一番,便笑言道:
“身中数箭,尚还能拔矢还射,果然是个壮士!”
元行钦见那员晋军将领,竟然与晋王李克用的相貌有些相似,不过他生得剑眉星目,双眼澄清明亮,仪姿非但洒脱英武,也透着一股傲横之气,只是置身于惨烈的杀场当中,他的嘴角也始终带着一抹开朗的笑意。
让元行钦更为讶异的是,那员晋军小将容貌虽然已经长开,但是眉宇间仍夹杂着一股少壮年纪的轻佻,与血气方刚的锐气,看年齿他应该只才十五六岁大?想到方才从一开始进行巷战,这一拨晋军虎狼之士扑杀的便甚是剽悍凶猛,元行钦脑中也油然而出一个念头:
难道再有一次与其厮杀交锋我也不会是这员小将的对手?
“败军之将,哪敢言勇?承蒙这位小将军夸赞,只是贵国无端侵掠我燕国,末将忠君之事,可今日终究难免兵败,也唯有死战到底罢了!”
晋军小将闻言却摇了摇头,随即长声道:
“什么叫我晋国无端侵犯燕国,刘仁恭当年若不得父王襄助,他又怎能接管卢龙军,进而自封为王?是刘仁恭背恩忘义,惹得父王忿恨至今,这卢龙军既然当初是我晋军帮刘家打下的,今日来也只是要拿回应得的!
尽忠于刘家,却是为刘守光效力,他发动应变囚禁自家老子,难道你这不算是背反旧主?我虽敬重忠臣烈士,可是刘仁恭、刘守光父子两个,实非值得智谋勇烈之士效死卖命的明主,若仍要执迷也无妨,但是看你武艺了得,也不以人多欺势寡,就由我与你独斗厮杀,送你上路,也算敬你是一条壮士了!”
那小将此言一出,引得晋军行伍中顿时一阵喧哗,当即有个牙将站出身来,急劝道:
“世子何必如此?要杀尽城内抵抗部众,已是手到擒来。您毕竟是身份尊崇,而那燕将元行钦武勇却是了得,虽伤重,可万一他做困兽之斗”
那小将没待属下劝完,便已面露不悦之色,随即撇过头去,又高声喝道:
“什么身份尊崇,当年父王十三岁从戎,十五岁在军中被赞誉做飞虎子。我十一岁便已征战沙场,你却把我拿身娇肉贵的纨绔子看待?
那些义兄仗着年岁长些,一个个老小子便总劝莫我轻赴陷阵(李存勖作战时常好率先冲锋,时常被李存审等义兄规劝,以后厮杀时待义兄不在身边,便策马急出,顾谓左右曰老子妨人戏,意思是那些老家伙总耽误我玩),今日好不容易率先杀出城郭,又撞见个值得交锋的对手,你可莫要拦我!”
元行钦怔怔的听那晋军小将高声放话,而他的身份自然也是呼之欲出,遂当即便又问道:
“难道阁下便是晋王之子李存勖李亚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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