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颍县下面一个靠河的偏僻村子,冯晖带着手下暂时在这里安歇。这村里本的三户人家,兵灾之后就只剩了一对老夫妇,早被冯晖等人杀了扔在院外。
院着架着一堆火,火焰正旺。冯晖与几个首领坐在中间,手下在周围或站或坐。
碗里倒满了酒,冯晖端起来对栾庆山道:“此次买卖,全靠冯兄弟!且满饮了这一碗!”
栾庆山端起面前的酒,与冯晖一起仰头干掉。道:“我既投靠了哥哥,自然就要出全力。这次是梅山的谢吉太过贪心,雇了个女妓来,最后却不想给钱,引得我们来。若是他痛快给钱,哪里会有后边这些乱子?纵然是做强盗,也不能坏了规矩的!”
冯晖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兄弟说的是!此次是你大功,这里是十两黄金,你且收下。等卖了布匹,再给你五百贯赏钱!我们做强盗,也是说话算数的!”
栾庆山叉手:“谢大哥赏!”
冯晖如何听不出来?栾庆山说梅山的人之所以惹祸,全是因为不想给玉奴钱,玉奴才找了自己等人来。若是痛快把钱给玉奴,哪来的这些事?这话明着是说梅山的人,暗中可是在说自己。这数千匹布全是靠栾庆山,立了第一大功,要赏钱呢。自己若是跟谢吉一样,不愿给钱,后边可不知会发生什么。
夜色降临,火上的羊烤得熟了,散发出香气。冯晖撕了一条羊腿,又撕一条给栾庆山,众人一边吃肉一边喝酒,聊着些杂事。
酒过三巡,冯晖道:“现在我们兄弟不少,只是没个安家立命的地方。汝河向西,这一带有陈州的冯长宁,西华的彭晋原,北舞镇一带的董平。再向北还有谢吉。在嵩山一带,还有占据密县、登封、颍阳三县之地的丁进。按道理来说,冯长宁的势力最弱,又占据州城,应该抢他的地盘。奈何冯长宁这左右没半点骨气,与金人纠缠不清。而且我听说,金人要扶持济南府的刘豫当皇帝,冯长宁早早投靠了。若是去打了冯长宁,只怕引来金人征讨。”
周围的手下一起称是。大家从军队逃出来,图的是无人管束,可不是去打金人。
冯晖道:“彭晋原那厮手下多是与我们一般的军队出身,人数又多,不好对付。想来想去,也只有舞阳的董平最好收拾。并了董平,占了北舞镇,再占了附近的临颍县,也足够我们快活了!”
说到这里,冯晖看着栾庆山道:“此次抢布匹,栾兄弟表现得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便再麻烦你一次,提前到北舞镇,探明董平底细如何?”
栾庆山叉手:“但凭哥哥吩咐!”
“好!”冯晖端起酒碗。“饮了这一碗酒,我们去占北舞镇!占了那里,卖了布匹,我们要地盘有地盘,要钱有钱,还有哪个敢小瞧我们!”
众人一起叫好。端起碗喝酒,敞开肚子吃肉,一直热闹到后半夜。
方城,王宵猎在县衙里暂住。吃罢晚饭,在书房里处理一些紧急公文。最后拿起一份公文,正是临颍县的抢劫杀人案。
把案子看完,王宵猎不由心寒。光天化日之下,一个贩运棉布的商贩被杀,棉布被抢走。现场留下一百余具尸体,死者中有近二十个挑夫。
把公文放下,王宵猎吩咐亲兵,把唐州知州解立农找来。
不多时,解立农到了书房,向王宵猎行礼。
王宵猎道:“坐吧。我们多年相识,在我面前不必拘束。”
解立农谢了,在王宵猎对面坐了下来。
王宵猎把公文递过去,道:“这件案子你应该听说了吧?”
解立农匆匆看过,道:“听说了。这个贩棉布的商人,本来是在襄城县,等待北边安定了过河。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向南过了汝河,好似要走另一条路。”
王宵猎道:“另一条路,是走私南北货物的。东边是董平势力,西边是彭晋原。许多南北双方不许贸易的货物,都从那里走。收过路费,是董平和彭晋原一大收入。南北边贸,必须要有规矩。不但是朝廷有规矩,我们也有自己的规矩。不过,规矩是规矩,还有许多货物官方是禁止的,但有的时候,或者是一定的数量,是可以贸易的。这些由我们管控。商人要贩运这些货物,便从这一条路走。”
解立农不好意思地笑道:“此事我也听说了。我还以为观察不知道呢。”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宵猎摇摇头。“我不知道,哪个敢自己做南北贸易,我砍他脑袋!”..
说到这里,王宵猎想了想,道:“这一条路,势力是董平和彭晋原。本以为应该一切平安才是,哪里想到会有这种大案!而且案发地离汝河不远,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解立农道:“过了汝河,一切事务我们都不管,向来如此。强盗心中有数,所以千方百计让货主渡过汝河。在那里动手,我们又能如何?”
王宵猎道:“我原来想的,汝河对岸为游击区。我们不占,也不让金人占住。若金军来攻,有这样一个地区,随时可以断他粮道,骚扰后路。现在看来,游击区里放任其他势力,不是办法。”
此事解立农知道,只是此事由汪若海掌管,不敢多说。
站起身来,王宵猎在书房里走了几圈。问解立农:“我听说,张均不怎么听汪若海号令。你这里离蔡州较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解立农沉吟一会,小心说道:“张均是个胆子大的人,向来不喜约束。现在带兵在外,自然不喜欢别人指手划脚。而且汪参议生性谨慎,让张均不得声张,不许弄出事来。两人有一些意见不合。”
王宵猎点了点头。道:“汪若海不是我们勤王军的人,做事本来就束手束脚。碰上张均这个胆大包天的性子,能说到一起去才怪了。这样不行。在游击区带兵的人,不但是要胆大,还要听命令。要绝对地听命令!张均这个人,让他听话可不容易。”
说到这里,王宵猎看着解立农,沉声道:“由你去代替汪若海,如何?”
解立农吓了一跳。急忙道:“蔡州不但管一州,还管着周围数州的许多事情。我是个带兵的人,如何做得了这种事情?”
王宵猎道:“不会就学。在我们军中,能让张均听话的,你算一个了。我想来想去,在游击区带兵的人,确实没有人比张均更合适。不能换张均,那就只能换汪若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