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执的声音划破了黎明,难古圆寂的消息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没想到短短时间里,难古竟然也死去了。如今剩下的难字辈的长老,已经仅剩无几了。
几人齐声阿弥陀佛,难过住持看了看身边的人,说道:“难古这个人,人家说他可以活过一百二十岁的,你看他的样子,哪儿像个老人,事事难料,他一辈子其实从没做过坏事,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林朝先听出了难过主持的话外音,他明白难古监院应该不是自然死亡,说道:“还是去看看情况吧。”
一路无话,众人往难古监院的禅房走去,难执正等在门口,见众人往这边走来,他赶忙将人迎进禅房,林朝先阻止他别破坏现场都来不及。
林朝先注意到禅房里只有一个人的脚印,这两天天降大雪,虽然僧人们时时勤拂拭,但是依旧泥泞不堪,人来人去,留下了不少脚印。
脚印大小和距离是相统一的,看来这个脚印是难执留下来的,如果难执不是凶手,那么凶手依旧没有留下脚印。这个凶手的确是一个谨慎的人,这也侧面印证了,难训的死其实是凶手意外的举动,那么那个逐日楼里,一定留下了什么凶手一定要除去的东西。但是在那个时候,他应该是来不及除去的。
那么是什么呢?
难执的话打断了林朝先的思绪:“我进来的时候,师兄就是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他在打坐,但是走近才发现,师兄已经没,已经圆寂了。”
林朝先将目光投向了圆寂的难古。
难古的确是呈现盘坐姿态,双手合十作结,头垂在身前,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林朝先上前查看尸体的情况,发现难古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看脸色也不像是中毒身亡。他轻轻捏了捏难古的胳膊,尸僵并未产生,尸体虽然有些冰冷,但以现在的天气看,死亡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甚至,很可能是刚刚才死去的。
如果是前者,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先杀了难古,才去了逐日楼。那个时候僧人们还在集结巡逻队,正好是凶手能够下手的时间。如果是后者,那么就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逐日楼,凶手趁这个时机杀人。
看样子,凶手是随时知道僧人们动态的,那么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难字辈的人。难过主持,难执维那,难俗副寺,难当长老,会是这四个人其中的一个吗?
难过主持在另一侧查看了难古长老的尸体,合十说道:“看样子,难古师兄是圆寂了。”
“圆寂,也就是自然死亡吧。”林朝先问到。
“嗯。”难过主持回答道:“对。”
“可是为什么呢?”不等林朝先开口,难执问道:“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刻?难古师兄虽然腿脚不便,但是身体一向好的不得了,我不相信这件事情是巧合,凶手一定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方法。”
难过主持说道:“有时候杀人,用语言也可以。”
林朝先一直觉得这个寺庙里藏着一个绝大的秘密,这些秘密就只有难字辈的长老知道,可林朝先也看了出来,这些僧人是不会将这个秘密透漏给自己的。
坠楼的难训是这样,如今的难古也是这样,甚至这剩余的其余难字辈的长老,也是这样。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难过主持开口说道:“还是把他们的尸体放在一起吧,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林檀越,做完超度之后,我们在禅房再议吧。”
众人合力将难古的尸体放入临时的停尸房,这禅房里已经有不少尸体了。难过主持让所有人都到他的禅房等着,自己一人超度刚去世的难古。
所有人坐在难过住持的禅房里愁眉苦脸,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林朝先站在禅房外,隐约能够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超度声。
鸟儿开始在远处树林中飞行,早起得火头必须开始做饭了,人死是大事,可用难过主持的话说,所有大事都不如吃饭重要。
说来有趣,这一个庄严的寺庙,像是没有被命案所影响。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难过主持超度完毕,回到了禅房,几个难字辈的长老围坐在一张古朴的桌子旁。
林朝先率先开口说道:“我之前也说了,凶手显然是冲着你们来的,从现在开始,你们吃在一起,喝在一起,住在一起,甚至是出恭,你们也必须在一起。”
难执说道:“这不是问题,林檀越,请您早一点找到凶手。”
林朝先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这里都是难字辈的长老,我有些话就开门见山了,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个秘密,肯定和当年的震三山有关,你们之前告诉过我一次,但是我想,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们不说,我再聪明,也不会平白无故猜到这些陈年往事。”
难字辈的长老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难过住持开了口:“有些事情尘封了,是过去世界的事情,不说,是因为对任何人都好。学佛之人并不是迂腐的人,过去了那么久,何必再提起呢?已经放下了,何苦又拿起来呢?”
“我们都放下了,你又何必拿起来呢?”难过主持深深阿弥陀佛一声。
林朝先第一次见难过主持如此严肃,这必然是肺腑之言,而这没头没尾的话,想必是和这屋子里的几个人说的,林朝先有一种预感,或许难过主持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清浅轻轻敲门:“师傅师叔,林檀悦,该用膳了。”
难过主持咧开了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一顿饭吃的寡淡无味,除了难过主持,其余人都没什么胃口。
难过主持也不强求,这时难俗说道:“大家回去收拾收拾床铺,我们都搬来这里吧。”
林朝先补充道:“清浅,让僧人们跟着几位长老,不要单独行动。”
“明白。”清浅点点头。
其余人离开之后,林朝先才说道:“主持,我看得出您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您还不说吗?”
难过主持用手帕擦擦嘴:“我想用我的方法试一次。林檀越,你说好奇怪,没有任何人,能逃出命啊。每当你以为逃出了轮回,不过是一叶障目,其实山就在那里,堵住眼睛,山就在那里,不过是骗了自己。”
阿弥陀佛。
林朝先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