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个我倒是知道。”难俗开口说道：“实际上我对这个黄毛还比较有印象，这趟线，他应该跑了有十几年了吧？我上一次出去的时候，还是坐着他的车下山的。实际上在寺庙的产业里，是有几辆汽车的，但是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开车，这盘山公路我又不敢开，因此这几辆车一直都没有送上来。”

“我倒是看过新闻，说有的寺庙，和尚出门都是开跑车的。”林朝先将面前的斋饭全部吃光，倒是丝毫不剩。

难俗又笑了起来：“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心向佛的人，但是这样的人，一定不在庙里。林檀越，在这里，有些话我没有办法对僧人讲，只能对你这种外人说说。你觉得现在的僧人来这里是为了修佛么？并不是，他们不过也就是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而已。现在是淡季，又不是节假日，没什么人来山上，可如果是寒暑假，遇到大的节日，我可以这样对你说，庙里一天光是功德箱里的钱，就足够你买一辆入门级的跑车。更不用说，那些来请佛，开光的人。”

“当和尚是为了钱，求佛的人又是用钱来求。可你想，佛是用钱能请来的么？难道穷人，就不配信佛了么？”

难俗的这几个追问，的确让林朝先认真思索了一番。

“俗！我父亲给我起这个名字，我想寓意自然不言而喻。”难俗说道：“庙里的，来庙里的，都不是修佛的人。可或许俗就是我父亲参透的佛偈，既然如此，我就按照管理酒店的办法来管理寺庙，很显然，钱进来很多，而这种‘善款’，我不需要交税的。除了日常开销之外，剩下的，落入了谁的口袋，林檀越，我想你明白。”

林朝先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么难过住持，也不是个修佛的人嘛？我知道他收留了不少孤儿在寺庙，我也知道，他向来是有教无类，不管高的矮的善的恶的，聪明的愚昧的，难过住持都将他们留了下来。”

听到了难过这个名字，难俗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开口说道：“难过住持，他，他的确是个好人。我刚才说了，虽然有几个月的淡季，基本上是没什么收入的。但我们这也算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生意。每年年终的时候，长老们能分到不少钱，僧人们，也能攒下几万块钱寄回家里。”

“自我回来接手的这些年里，其余人的钱花在什么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是难过住持的钱，都交给了我来打理，让我都用在了公益上。这么多年来，他一分不留。如果说这个庙里还有谁让我觉得是真心向佛的话，或许之后难过住持一人了。”

“自古云钱财乃身外之物，可这些僧人们，哪个又做到了？”难俗笑了起来：“你是没有见过，某些僧人为了几千几百块打起来，互相飙脏话的样子。掌钱，总是会看到很多你不想看到的事情。”

“哈哈，阿弥陀佛。”难俗说道：“也难怪我父亲死之前将住持的位置让给了他，他是这个寺庙里最德高望重的人，虽然有些时候，他总是做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事情。不过我想随心随性，总该也快到了参透的时候了。”

“你看看，又扯远了。”难俗说道：“你说的这个震三山，每次谈生意，都是他的律师来谈的，他的律师全权代表了他。这个震三山吧，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像是之前谈修路啊，重建庙下的那一条什么的，都是他的律师来的，我有时候怀疑这个律师是不是就是震三山，但这个律师还蛮年轻的，但是震三山，那是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存在的人物了。”

难俗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按照年龄来推算的话，这个震三山，就算是没有六十岁，怎么也都有五十多岁了。不过我听说，这个震三山，当年是这里的一霸。你知道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到处都存在的车匪路霸吧？”

“嗯，我父亲年轻的时候，跟我讲过许多这样的故事。”林朝先点了点头。

“我父亲也给我讲过许多这样的故事。”难俗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林朝先和难俗的年龄差不了几岁，都是三十来岁的年龄，的确是有不少共同的话题。

难俗说道：“这个震三山，就是靠做这件事情起家的。这是些专门抢劫长途汽车的犯罪团伙，他们管用的招数就是，在汽车经过的路上，挖一个大坑，又或者是拦上树木，然后藏在一边。汽车司机开车到这里，自然要停车查看，或者是将坑埋上，或者是将障碍物移开，就这个时候，藏在道路两边的车匪路霸们就一窝蜂的冲出来，上车抢劫。”

“如果是客车的话，那么多半就是上车将所有人乘客身上的钱财都抢光，然后放他们离开。如果遇到了不识相的，一顿暴打在所难免，更重的，甚至可能会被活活打死。这些人都是些亡命徒，带着头套，就算报了警，也往往没有证据，毫无办法。”

“如果是货车的话，那么多半就十分危险了。他们不仅要将货车里的货物全部洗劫一空，多半也会将货车司机杀死，将货车找个地方销毁。这样，就制造出了货车司机贪图货物，监守自盗的假象。”

“这种人当时在全国都十分普遍，有经验的司机，遇到这些事情，多半会十分识相交钱。或者紧闭车门不开，立刻原路返回。虽然这一趟可能白跑了，但是至少捡回了一条命来。”

“而这个震三山，就是闻名这一代的车匪路霸，在那个时候，他带着一个团队，往返于洛城市的各条公路上，拦车抢劫。一般的车匪路霸，要了钱能不杀人就不杀人，但是震三山不一样，震三山这个人，杀戮完全由心，不管你是否交了钱。”

“因此你明白，为什么他做生意的时候，总是不露面了吧？”难俗说道。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落网？”林朝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