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司南语气自然地接下一句,神色如常地注视着前方的路,乍一看,话里似乎并无深意。
萧晓晓愣了半瞬,不敢往深处多想,便笑着说:“这里是不错,但始终不是自己的家。”
这话她并非随口说的,临湖苑那套房子虽说不大,却是萧女士拼了半辈子才买下的,只为了给萧晓晓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就算以后她也退休了老了,想来,她也不舍得丢下那套房子的。
“嗯,也是。”叶司南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车子左转进到一条巷子,过了不久,在一家老房子前靠边停下,说道:“我们到了。”
“咦?”萧晓晓疑惑地扭头看着那栋只有两层半的房子,这房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份了,屋檐还是用的以前的深灰瓦砖。
“这里是”
“哟!等你们可久了!”
她刚开口想问,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猛地跳到了车前,咧着嘴,右边露出一颗和他形象极为不符的虎牙。
“胡、胡子长?”盯着车前双手环胸的男人,她惊喜地眨了眨眼。
叶司南侧头,菱唇边的笑容越发温柔,“下车吧。”
萧晓晓回头,冲他微微一笑,旋即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看到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原本站在前面的胡子长立马跳到旁边,朝下车的萧晓晓张开双手,“萧晓晓,好久不见呀!”
“咳!”同时下车的叶司南见状,目光深沉地盯着他,重重地咳了一声。
胡子长反应过来,讪笑着收起手,转而只伸出了右手,“失敬,失敬。”
“好久不见。”萧晓晓伸手与之交握,脸上的笑意渐浓,抿唇笑道:“胡子长,你好像唔,变样了。”
“变样?哪里变样?是变更帅了吗?”胡子长连忙摸自己的脸,夸张地冲她挤眉弄眼。
“好像有点发福了。”萧晓晓有意地放慢语速,抬手指了指他那微微鼓起的小肚子。
胡子长一听,抱着自己的“游泳圈”一脸窘意,“哎呦喂,萧晓晓你的关注点怎么还是这么奇怪呐!就不能说点好话,让人心里甜一下吗?”
萧晓晓抿嘴不语,嘴角微微上扬。
“时间不早了,想好请我们吃什么了吗?”叶司南见她和胡子长相谈甚欢的样子,既为萧晓晓感到高兴,又不免吃味,想了想,便走过去,蹿入二人的谈话之中。
胡子长一脸吃惊地瞪眼,“怎么是我请啊?不是你说”
他的后半句在叶司南的冷睨下收回口中,缓了缓,嘴角抽抽两下,说道:“行行行,今天我请客!”
“感谢东道主的热情好客。”萧晓晓毫不在意他们二人的互动,只当是他们私下有过约定罢。
胡子长浮夸地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钥匙圈套进手指随意甩动,一边走向停在老房旁的一辆两座微型车,一边说:“走吧,带你们去吃这里最地道的地方菜!”
萧晓晓和叶司南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利落地上车,跟在胡子长车子的后面行驶。
不到十分钟,三人穿街走巷地来到一处僻静的湖边草坪,草坪内一条大理石铺就而成的人行道,沿着大理石路走过去,就看见一栋黑白相间的独栋别墅,一楼大门挂着一块写了“27号”的金漆招牌。
胡子长在门口打了一通电话,随后里面出来一名身穿黑色背带围裙的服务员,领他们到小包间里入座。
“我跟你们讲哦,要不是我跟这里的老板很熟,来这里吃是要提前半天预约的,不然都不给进。”等服务员把菜都上完后,胡子长一脸得意地把头一扬,拨弄着他额前极少的碎发,“感恩吧,二位?”
“噗嗤!”萧晓晓见状,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旋即被胡子长瞪了一眼,她赶紧低下头忍笑,肩膀不住地抖动。
“笑什么?”胡子长别开眼,嫌弃地睨她,顺道夹菜到自己碗里。
“笑你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叶司南毫不客气地怼他。
胡子长一听,张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耍狠似地用筷子头指了指叶司南,咬牙切齿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秘密告诉她?”
“什么秘密?”沉浸在美食中的萧晓晓顿时来了精神,一双眼闪着奇异的光芒。
叶司南冷着脸扫了一眼还在洋洋得意的胡子长,夹起一块烧肉到她的碗里,柔声道:“尝尝。”
“谢谢。”萧晓晓道谢,并往嘴里塞进去,美美地咀嚼,接着追问秘密。
胡子长被叶司南扫了那么一眼,当即不敢说,只好耸了耸肩,“这个秘密就是,他很帅。”
“”
席间,叶司南出去接电话,留下萧晓晓和胡子长。
胡子长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依旧一脸单纯的老同学,心里暗暗叹气,纠结许久,终是咬咬牙,问:“晓晓,你是不是在上学的时候,给叶司南写过信?”
萧晓晓一愣,眼里闪过苦涩,不答反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给他写过信?”
“就你那被人公开读信的事情,你当时虽然没给我说,但我班里八卦的人也不少的呀!哎,不过这个不重要。”胡子长摆摆手,接着说:“我后来碰到你们班的人,就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你猜猜怎么着?”
萧晓晓神色淡淡的,低着头,没有说话。
胡子长叹了一声,缓缓开口:“原来叶司南那会儿就没看到过你的信。”
他说的这事在萧晓晓的心里激起了不少涟漪,但终究已经过去多年,无论那封信有没有经过叶司南的手里,被同班同学耻笑的阴影已经落下了,在她看来,叶司南是否知情,已经不重要了。
吃过晚饭后,因为第二天是周一,他们三人都得上班,胡子长也就没有留他们俩再多坐一会儿,在餐厅外便分道扬镳了。
回程的路上,夜色朦胧,回江城的高速公路上起了一层淡淡的雾。
周日从东区返回城区的车辆并不少,导航上的路线红色区块断断续续地显示着,但凡遇着任何一个出口,总要堵上几公里的路。
萧晓晓望着窗外闪红灯的等待通行的车流,大脑里一片空白,方才胡子长所说的话不时地冒出来,都被她刻意地逼着自己不去想。
“今天见到胡子长,有什么感想?”充满磁性的嗓音划破车内的沉默。
萧晓晓怔怔地侧头看他,抿嘴微笑,“很好啊!”
“其实来的路上,我挺忐忑的,毕竟那么多年没有任何联系,还好,胡子长没怎么变,还是那个什么都能胡乱调侃的傻大个。”和胡子长的重逢不仅没有出现她一开始预料的尴尬,反倒比以往多了几分亲切感。
一想到胡子长在饭桌上频频惹笑话,她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触及到叶司南疑惑的目光,含着笑意说:“你大概不知道,高中的时候,胡子长是全校唯一一个主动找我玩的人了。”
甚至可以说,在她的整个高中时代,胡子长是她最暖心的青春记忆。
叶司南定定地凝视着她,深邃黑眸中晦暗不明,薄唇轻启,低声问:“那我呢?”
闻言,萧晓晓顿时怔住,樱唇微张,不敢轻易回话。
叶司南早料定她会是这样的表现,借着拉下手刹的动作,转移视线,掩下眼里浮出的自嘲之色,淡然地补充说:“我跟你是同班同学,怎么他一个特长班还成了你高中时的‘唯一’了?”
“”萧晓晓茫然地眨了眨眼,算是明白了他方才问的那句是什么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以开玩笑的语气回道:“你跟他不一样,你算是唯二。”
“才唯二啊”叶司南轻声喃喃重复她的话。
萧晓晓正低头回复公司工作群里的消息,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等手机消息发出去后,才问叶司南刚才在说什么。
叶司南佯装专心开车,让她靠着椅背休息会儿,等到家了再叫醒她。
但正巧这时闫涵发来明天的工作安排,萧晓晓无奈地给叶司南看自己的手机,不情不愿地说:“不能休息了,领导给安排工作了。”
说完,便埋首记下闫涵发来的东西。
叶司南微微偏头,看了低头认真工作的她一眼,眼里情意绵绵,夹带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就这样看着萧晓晓片刻,直到道路重新顺畅起来,才收起眼里的深情。
夜空上的一轮弯月被云雾遮住了三分之一,只冒出一点尖尖角,给这不甚明亮的夜路更添朦胧。
叶司南无意间瞥见被遮住的弯月,不由得想到了和萧晓晓的关系,与这景象何其相似。
回到江城后,萧晓晓重新投入到新的一周的工作当中,适逢公司梁总出差,人事主管突然临盆休产假,说好要招策划助理的事情便只得往后推,她也只能继续一人兼任两职,但也因兼任两职,分身乏术的她渐渐有些吃不消,尤其是闫涵对工作的要求的确严厉得很。
“中午你跟我出去一趟。”一大早,闫涵就到萧晓晓办公桌前说了这么一句话,至于具体出去哪里、做什么,一概没有说明。
“晓晓,阎罗王该不会又想了什么新招折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