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有多可恨？

身为王镜清的老“闺蜜”百事通，不止一次在韩宇跟前吐槽那老家伙的恶劣。

不拿人当人看，是最基本的行为准则，就连他身边的王镜清，也不例外。

听说王镜清早年的时候，是有过一门亲事的，但族长怕王镜清一旦成亲，就忘记了自己，也就可能离开自己，再也无法找到第二个管账的人才。

族长的手段做得极其隐晦，隐晦得就算是王镜清知道，也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女人，随了别人。

贫民窟里有条明文规定：每年必须要进贡价值相当的东西给族长，以保未来一年的贫民窟生活安定。

但是王镜清即将要娶的人家，被族长以双倍的进贡压力，来逼着对方要立刻交出来，不然就只能是被清理出贫民窟了。

为啥族长要走这一步棋，逼着自己的亲家，走向悬崖呢？

王镜清心里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是出在自己身上，唯有自己取消婚礼，才能让对方躲过这一劫。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对方迫不得已退回可怜的礼金给王镜清，族长那些天天催着要进贡物品的狗腿子，第二天就退了。

族长这道“围魏救赵”的龌龊法子，使得王镜清至今都未曾有自己的家室。

人慢慢地变老了，心里的疙瘩，也渐渐放开了。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觉得越来越寂寞，越来越空虚，身子骨越来越冷啊。

而百事通老人家就是在这种奇怪且恰当的时候，闯入到王镜清的生活中，继而产生了偷偷摸摸的奇妙关系。

韩宇是无法知晓王老心里的苦楚，但见对方愿意传授自己有关辨认未知生物的法子，又是如何给怪兽估价的方法，他是喜出望外，心里暗暗佩服老玻璃百事通的提点：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不妨去问问王镜清，别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面孔，其实他有一颗最热心肠的心。

韩宇起初是不相信的，那只在每年临近过冬之前，会向贫民窟的难民们伸出魔爪，来吞噬大伙粮食的族长第一狗腿子，真会有一副热心肠吗？

自己跟他非亲非故，他为何要拿自己压箱底的本事，教导自己？

这……绝对不符合三万年以后，大伙的价值观，更何况是人称铁算盘的王镜清？

犹豫了好久，心里的那份抓猫耳的痕痒，终究是抵不过对辨别和估价怪兽的好奇，便是壮着胆子来试一试，没料到对方真的会有回应。

韩宇压下身子，慈眉善目，再为王老斟茶的时候，要恭敬很多。

王老眼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奇怪光芒，伸手想抚摸韩宇的头，表达自己对后辈的鼓励，但想到自己和他没有熟络到摸人脑袋的份上，这种是属于侵犯他人安全区域的危险动作了。

深知这个道理的王老，最后只是隔着空气扶了韩宇一把，才继续说：“评估一头未知生物的价值，其实与古董评鉴师一般无二。古时候的人，会对更古时候的古董进行拆解分析，最终得出双方都能接受的价值。这是一种知识量解剖的过程，可不能强买强卖……哦，你的眼光有点问题，是不是觉得我代表着贫民窟的族长，多数时候都是做强买强卖的买卖，极少有公平？”

“或许在建立贫民窟之初，族长用这种毫无道德底线的压迫，做成了不少生意。但是随着贫民窟日益壮大，族长的势力也想在这个世界有所成长，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子民。拥护族长的子民越多，族长的势力才能越稳固。而公平买卖，就是族长，做出来的第一个让步，我作为他的幕僚，自然要首当其冲，做好自身的本职工作。”

韩宇微微点头：“王老您说得对，绝对的实力下，其实会越来越公平，不然只会众叛亲离，得不偿失。”

“相对公平。”王老简单地做了回应，便是回到原来的话题，“咱们说回这评估的知识量，得靠日积月累，不可能空口说白话。这些年，我极少走出贫民区，更少见过跑在荒野里的怪物。”

“但你以为我见识过的怪物，比你们就少了吗？”王老摆了摆手，喝了壶茶，慢条斯理地说，“不多也不少，或许刚刚够用吧。”

够用，是王老的谦虚词，但韩宇却知道这个词背后代表的是王老最渊博的见闻。

可不能小瞧了“够用”一词，什么才叫做够用？

猎人捕猎来一头奇怪的生物，过来询问你卖价，你却连连摇头，这与“够用”何关？

再说回你要说服猎户，卖的放心，不拿出一些“够用”的甜头和说辞，你如何能让对方第二次再来帮趁你？

最后一种，是来自行脚商，外来人的见多识广，和你偏安一隅的目不识丁，如若知识量不够用，你真就能保住族长的这份家业吗？

为此，够用二字，份量很重。

韩宇听出了王老话里的深意，举起大拇指赞叹说：“您老是博学多闻，博学强记……哎，说起这强记，不是我冒犯您老。人到了一定年纪，往往是容易忘事，这算是大自然的定律。只是我不理解，您这份知识是拿什么来承载的呢，真就只记在脑子里吗？这世界的怪异变种，可不止千万种吧？”

王镜清眼睛眯成一条线，微微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听人说，我有啥压箱底的东西，你惦记上了？”

“不敢，不敢，就是好奇，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眼福？”

“等着！”王老居然没有拒绝，反身回去自己漆黑的内屋，韩宇不敢跟随，生怕别人误会成“引狼入室”了。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只听到内屋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这本图册居然藏得如此深吗？不该是常常拿出来观赏和诵读吗？

回头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贫民窟周遭，哪能天天捕猎来一头两头从未见识过的怪兽？那些没见过的，没听闻过的，或许只有在更远更深的荒野里，才可能出现。

可猎户们朝出晚归的时间有限，不可能闯得太远，也就慢慢少了图册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