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到这里来不是发呆的。半夏向后退了一步,站到刚好能绕过街角看到那座建筑的地方,然后从腰带荷包里掏出一块小苍石头,深吸一口气,开始导引真气。如果这时有一名鬼子母向这个方向看过来,她就会看到半夏编织的能流,只是看不到半夏。这么做非常冒险。
她手里只是一块经过打磨抛光的苍石头,但半夏从纯熙夫人那里学到了这个技巧。纯熙夫人用一块石头当成焦点————她使用的是紫龙晶,但石头的材质并没有关系。
她编织的大部分是风之力,再加上一点火之力。偷听————智者们会说这是细作行为,但半夏不在乎这个,只要她能知道白塔的鬼子母们想干什么就行。
她谨慎地让编织碰触到一扇敞开的窗户,然后另一扇,再一扇,动作要无比精细。寂静。然后……
“……于是我对他说,”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如果你想让她们的床单整齐一些,你就不要再搔我的下巴了,洪杏儿。”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咯咯地笑着说:“哎哟,你不会吧!”
半夏皱了皱眉头。两名仆人。
一名身材结实的妇女扛着一篮大饼从半夏身旁经过,用困惑的眼神瞥着半夏。她可能也听到那两个姑娘的声音,却只看见半夏站在这里,而且半夏的嘴唇也没有动一下。半夏用最快速的方法解决了这个问题,她狠狠地瞪了那名妇人一眼,那名妇人立刻就钻进人群,连肩头的大饼都几乎要掉落了。
半夏不情愿地降低了编织的强度,这让她也有可能听不见,但总比再吸引来旁观者要好。即使是这样,仍然有许多人会多瞥她一眼,一名靠在墙上的楼兰女子并不多见。
但所有人都在瞥一眼之后就加快脚步离开了,没有人想惹上厌火族人的麻烦。半夏很快就不再理会那些路人。一扇窗,又一扇窗,她移动着编织,汗流浃背————不仅仅是因为愈来愈热的天气。
只要有一名鬼子母瞥见她的能流,即使那名鬼子母认不出这些能流的目的,她也会知道有人正在向她们导引真气,也一定会怀疑这个人的意图。半夏又向后退了一点,只剩下稍稍能瞥到那座建筑的空间。
寂静。
寂静。
一阵窸窣的声音,有人在移动?是软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但没有说话的声音。寂静。一个男人嘟囔的声音,显然他是在清理房里的夜壶,而且非常不情愿。半夏感到耳朵发热,急忙将编织转到下一扇窗户。寂静。寂静。寂静。
“……真的相信这是必要的?”即使听起来只是耳语,那个女人的声音仍然表现出许多情绪和压倒一切的高傲。
“我们必须为各种不可测的情况做好准备,童艺。”另一个女人用铁一般的声音回答。“我听到一个引人注意的谣言……”重重的关门声打断了剩下的话语。
半夏颓然靠在马厩的石墙上。她几乎要灰心地尖叫起来,那是率领使节团的那名无为派鬼子母,另一个人也一定是鬼子母。半夏不知道想从她们口中听到什么样的讯息,而她们现在肯定是离开了。
什么引人注意的谣言?什么不可测的情况?她们要准备什么?官邸内的导引真气又改变了。太一的量在加大,她们要干什么?深吸一口气,她再次小心地探出上清之气。
太阳逐渐升高,半夏听到许多日常的噪音,不少仆人的调笑和闲聊。有个叫京子的又要有孩子了;鬼子母要沙美和拿更多的高粱酒来,无论她去哪里找酒,同时沙美和还要把她们的午餐拿来。最有趣的讯息是桃香实际上正在那辆马车里,她是要去乡下看她的男人。仅此而已,一个上午就这样浪费了。
官邸的前门突然打开了,穿着制服的仆人开始打恭,那些士兵们神情也显得更加专注。夹谷琥珀从门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名高个儿年轻男子,他的样子仿佛是从岩石中雕刻出来的一样。
半夏急忙放开了编织和太一,又拼命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心神平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琥珀和她的护法商量了几句,然后这名黑发的临月盟鬼子母向街道两端各望了一眼。很明显的,她是在寻找什么。
半夏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心神,缓缓地后退着,以免被琥珀那双锐利的眼睛注意到。直到彻底离开了那个女人的视野,她立刻转过身,撩起裙子拔脚就跑。推开拥挤的行人,她刚跑了三步就仿佛撞到一堵石墙,坐倒在地,而灼热的铺路石板又让她向上跳了一下。
半夏头晕目眩地抬头望去,立刻又因为强烈的心跳而变得更加头晕目眩。那堵石墙是丙火王子,他正在盯着她,看起来和她一样震惊。
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深情,被风抚起的发梢也很动人,半夏想再次把它们握在指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火烧得发痛。绝不要有幻想,她坚定地想,那只是个梦!
“我伤到你了吗?”丙火王子焦急地说着,跪到她身边。
半夏爬起身,匆忙地掸掉裙子上的灰尘。如果现在能让她实现一个愿望,那就是她永远也不会再脸红。这时他们已经吸引了一圈旁观者。半夏揽住丙火王子的一只手臂,拉着他沿街道向远处走去。
半夏回头瞥了一眼,只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即使琥珀向这边走过来,她也什么都不会看到了,但半夏并没有减缓脚步。人群为这名楼兰。女子让开路,她身边那个高大的男人很可能也是厌火族人,虽然他佩着一把剑。丙火王子走路的样子说明他知道该怎样使用这把剑,他的姿态就像一名护法。
走了十几步之后,半夏不情愿地放开环绕丙火王子的手臂,但丙火王子立刻就抓住她的手,半夏就让他这样一直牵着自己。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去。
“我觉得,”丙火王子又沉思了一下,“我不该理会你穿得像厌火族人,我最后听到你的讯息是你在云梦泽。我觉得不应该评论你为什么会逃离一座住有六位鬼子母的宫殿,这对一名见习使来说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