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种程度,周牧也不好再劝,“既然你已经想好,那我就不再劝你,如果找嫂子需要人手的话,和我说,我自己养了几个人,和周家、大理寺都没关系。”
“谢了,找人的事情我想亲自去办,但现在不急,马上就是她的五七,还需要准备,但是有一件别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你说。”
“秦志明和冯景礼都曾在戕害自己妻子的事情上出过力,冯景初无法撼动自己父亲与嫡母的位置,但其余的人还是要处置的。
“帮我留意一下秦志明和冯景礼的动静。”
“秦志明就算了,你的弟弟你也要下手?”
“他要为他母亲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放心,我有分寸。”
周牧点头应了,心中感觉很震惊,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冯景初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报复的话来,同为兄弟,周牧同样认识冯景礼,冯景礼打小就不服冯景初,总是暗地里欺负冯景初,冯景初从来没还手过,都是视冯景礼为空气,为此,冯太傅还赞叹过冯景初兄友弟恭,没想到这样一个人会平静的说出,要他付出代价。
周牧准备走的时候看见冯景初的眼神,带着疯狂和悲凉,周牧还未娶亲,不知道怎么描述这样的带着遗憾的两个人。
而王绯本人则是在快要日落西山的时候才下了山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镇子上有歇脚的客栈,三个人走过去就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精疲力尽的三个人身上没有多少银子,尽欢手里的银票是想花也花不出去,还是谢琼芳用头上的银钗当钱用,三个人开了一间房,但是要了三桶热水以及三碗面。M.biQuge.biZ
王绯脱了鞋袜,脚上的血泡已经破了出血和鞋袜粘在一起,只能一点一点地剥离开。
谢琼芳第一个去洗澡,等回来的时候看见坐在灯下挑水泡的王绯已经低着头睡着了,只能叫尽欢先去洗。
谢琼芳看见王绯的双脚,忍不住心疼,虽然她也是官宦家的娘子,但是也是和父亲在乡下受过苦日子的,今日虽然难熬,但是还能接受,但一看王绯就是养尊处优的长大,没想到都这样严重了竟然一声不吭。
谢琼芳用灯烤了烤银针,然后也不嫌弃王绯,接着王绯弄得接着分离已经黏在一起的血污。
等一只脚处理好了,王绯才醒过来,实在是太累了,累到连疼都感觉不到,王绯还庆幸,幸亏在相国寺开始自己就经历这么多的事情,不然按照之前自己的身体条件,就算是累死了也走不下来这么远。
“姐姐,这怎么使得?”
“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就还客气什么,咱们也是有缘分的人,说不定哪天就分开了,还在一处时自然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
“姐姐也信缘分吗?”
“怎么不信?”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王绯有些局促的想把脚收回来,一只脚已经处理好了,谢琼芳还给王绯上了药。
“别了,你不会弄,况且我已经沾手了,你今天是没办法洗澡了,一会弄完了自己简单擦擦,等伤口愈合了再说,且先忍忍,否则天气热,万一化脓了就不好了。”
“姐姐,你真厉害。”王绯真心实意的夸赞。
“这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寻常人过日子不就是这样的吗?”
“不是一回事,你对我来说,就是很厉害。”
谢琼芳原本低头认真的处理伤口,听王绯说的这么认真,不禁抬头看她。
虽然衣服简朴,头发也乱了,脸上还留了伤口,但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再像是初见的时候躺在血泊里得那种麻木,谢琼芳也为王绯高兴,同时感叹道,虽然不知道王绯从前的经历,但是一位女子能在接连遭受打击后还能如此,已经是胜过世间很多人了。
“那你说说,我都厉害在哪里?”谢琼芳也来了兴趣。
“之前我是京城中氏族家的少夫人,比姐姐说的那位丁家还要厉害很多,但是我娘家出身并不好,商贾之家本来就遭人轻视,但是我夫家缺钱,因此我才能嫁过去,之后我遇见过很多女子,她们有的是未出阁的娘子、有的是出阁不久的新妇,还有嫁人很多年的夫人们,你和她们都不一样,她们只会和我说如何讨好夫君、操持家中庶务还有如何生更多的孩子,感觉她们很压抑,像是一张张相同的面具,内心如何我连看都看不到。
不像姐姐和你的丈夫,不管什么事情你们两个人是平等的,你也可以做男子做的事情,甚至于比他们要优秀很多,能见到姐姐这样的人,我内心中一直喘不过气的地方像是松快了一些。”
“哪有你说的那样好呢,只不过是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情,两口子过日子,尤其我和我夫君,是无法只能靠一方打拼的,身处这样的乱世,只能是两个人都要伸手去做。
就算是我想享清福,他也无法叫我做一个你说的那样的贵夫人,况且,你说的那些人,也有她们的厉害之处。”
“我知道她们也是厉害的,但是不一样,她们的手段不是为了自己争取利益,她们再给自己夫君争取,在给自己的儿子争取,她们不是为了自己,只能说是为了整个家好,其实她们也本来有机会可以比自己的夫君和儿子做的更好的,但是她们没有,在宗教规矩之下,她们只能选择这么做,然后倾轧旁的女子。”
“这样说来,那也未必是她们的错。”谢琼芳说完后王绯迟迟没有说话。
再抬头看,王绯泪水涟涟,看着谢琼芳的眼睛,眼里的泪水在烛光的照耀之下如同碎钻。
“对啊,就是知道不是她们的错才叫人喘不过气来,她们恍然未觉、享受她们带来利益的丈夫、儿子甚至是弟弟也恍然未觉,只有我能看得到,只有我能看得到……”
王绯不可避免想起来自己妥协、软弱的瞬间,甚至都能同意叫自己夫君纳妾的时候,心中的凄凉已经压抑不住,她清楚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能被同化、甚至有一天,她会变得比旁人更懂得如何倾轧别人,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认知叫王绯迷茫,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