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昶死了。

司马昭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这两年间，前魏留下的重臣，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其中不少人投了蜀国，而王昶作为坚定支持司马家族的朝堂重要人物，对稳定晋国朝政起到了重要作用。

现在王昶没了，司马昭能够想象，听到这个消息后，那些还留在晋国的前魏官员，会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这会儿，估计和蜀国联络的人越来越多了，这邺城怕是真守不住了？”想到这里，司马昭看向荀勖的眼神也不对起来。

“陛下，臣是忠臣呐，臣绝无二心。”荀勖心里一紧，趴伏于地，哀嚎起来。

贾充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到邺城。

在贾充没死之前，荀勖与之争宠，两人相互看不顺眼，暗地里使绊子是常有的事，但现在，贾充突然间没了，荀勖一下子感到形单影孤，倍感凄凉。

“好了，公曾，你的忠心，朕信得过，现在，朕有一事相托，你马上去一趟幽州，见太子一面，让他早做准备，朕等可能要移驾前往。”

司马昭在众人面前，还假作坚强，振臂要死守邺城，与刘封决一死战。在荀勖这个心腹面前，他就不再伪装了。

荀勖精神一振，连忙一揖及地，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尽力，为太子殿下出谋划策，以待陛下到来。”

说罢，荀勖也不等司马昭再说什么，就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跑路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可再来。

生怕司马昭变卦的荀勖，脚下生风，回到自己府中后，即带着亲近妻儿与细软，赶了几辆马车，匆匆朝着邺城的东门而去。

沿途之上，如荀勖一样选择的晋国官员不在少数，他们之中，有身份在朝堂挂号的，一时走不了，也以家人回祖籍探亲之名，先行遣了离开。

总之一句话，邺城已是一座风雨飘摇之城，谁也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晋国大将军杜预因连续操劳，身体状况不佳，急得司马宣华日夜服侍在旁，人也憔悴了许多，作为司马懿的女儿，司马宣华不是只识女红，不识诗书的女子，她的学识比起司马家族的嫡子嫡孙也不遑让。

“夫君，荀公曾昨日离开邺城，看陛下的意思，怕是也要走了，不如我们也收拾收拾，到时候离开吧。”

司马宣华跪在杜预身畔，低低相劝。

在嫁给杜预之前，她是司马太傅府的嫡女，杜预只不过是京兆杜家的一个子弟，就算有名声，也和司马宣华相距甚远。

但几年之后，两人的地位却是来了一个倒转。

杜预凭着能力，渐渐成为晋国的挚天支柱，而她们司马家族，却越来越衰落，有出息的子弟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杜预费力的将脖子伸了一伸，试图缓解下肿大带来的酸痛，稍臾之后，他叹息一声，道：“走，这晋国也快要没了，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去？更何况，谁都想离开，那谁又愿意留下来守住邺城。”

“宣华，你是大晋的长公主，你我能够在邺城一起赴死，也是一种庆幸，要是再撤退的话，谁也不能保证，还能不能在一起。”

杜预话说得沉重，让司马宣华脸色惨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守城、败仗、撤退、再守城、再败仗、再撤退。

这个循环往复的套路，是晋国这些年与蜀国交战的真实记录，司马宣华只要一想到死于战场的司马家族子弟，就心痛不已。

“好，妾身听夫君的，就在邺城，不走了。”司马宣华眼眸通红，看着杜预丑陋的脖子，一点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王昶之死，让杜预彻底清醒过来。

他的妻子是司马懿的次女高陆公主，从这一层身份来说，他杜预和王昶一样，除了为司马家族战死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既然都是一个死，那还不如在邺城轰轰烈烈的战至最后，就算是死了，也比钻进山沟野地，在逃亡途中被杀来得强。

——

并州最北部，云中郡，九原城。

刘封在恒山一带与貂蝉稍作交待之后，即带着中军北出云中，前往九原，与驻守在汉国最北疆的姜维会面。

姜维这一次从平城方向由北向南奇袭太原郡晋阳，为破解并州僵局立下大功，就凭这一点，刘封都要好好的犒赏姜维及所部人马。

更让刘封感到满意的是，姜维在扫荡了太原郡的晋军之后，即向刘封请令，率部北上九原。

段氏鲜卑、宇文鲜卑南下入侵平城，要不是刘封提前预判，帮着姜维堵了后路，并州北部如今已经落入了胡人之手。

姜维对此耿耿于怀。

他这一辈子用兵，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要是不给鲜卑人一点厉害，那他姜维在汉军诸将中如何立足，到了朝堂之上，碰上邓艾、钟会这两个老对手，更是会被嘲笑个不停。

“陛下，你怎么来了，打鲜卑有我就行，要是再有差驰，陛下你拿我是问？”姜维率领部众迎出九原，在城外草原上，与刘封相会。

刘封下马步行，与姜维并肩驻于阴山脚下，眼望北方茫茫，半响说道：“伯约，昔日汉武大帝遣了卫青、霍去病北上大漠，扫荡匈奴，大汉将士长驱远征，历千般辛苦，终击破匈奴王庭，逼其远遁西走，今日草原之上，鲜卑已经取代匈奴，成为大汉新的威胁，朕有意再遣精兵，出塞击胡，汝可愿为朕之卫、霍？”

“陛下，维愿为陛下先驱，大漠瀚海，冰原西域，在所不辞。”姜维神情激动的抱拳道，双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他的平生之志，就是如卫青、霍去病一样，当大汉的名将，勒石燕然，封狼居胥，现在刘封把机会给到他面前，这让他喜出望外。

“好，伯约有此壮志，朕自当全力支持，你在九原有什么所需，只管与朕报来，辎重器械，朕就算再困难，也会给你送来。”

刘封哈哈一笑，握住姜维的手说道。

两人此时心意相通，他们同为诸葛亮弟子，知晓诸葛丞相最大的心愿就是北伐收复汉土，这个心愿之中，不仅仅包括了魏国的疆土，还包括了被北方诸胡侵占的边郡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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