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邢氏发出崩溃尖叫,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想要殴打她,“你赔我的杜鹃,你赔我女儿的命!”
绿柚眼疾手快,迅速扭住邢氏的胳膊:“放肆!”
“哎哟!”邢氏哭嚎得厉害,“魏紫,你这贱种杀了人还不承认,还敢唆使婢女对付我!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亲家母,你女儿杀了我女儿,你就说怎么办吧!”
“姐姐……”
魏绯扇躲在薛子瑜身后,拿团扇遮住半张脸,像是被吓到。
她轻声:“娘,看样子,杜鹃妹妹是被人从巍然亭推下来的。这里只有她和姐姐两个人,难道她真的是姐姐杀的?可是姐姐一向温柔善良,怎会做出杀人这种事……想必,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
场面血腥混乱。
薛子瑜眉尖紧蹙。
据她所知,魏紫和萧杜鹃一向关系不好。
谋杀萧杜鹃这种事,魏紫未必干不出来。
到底是在乡野长大的,半点儿规矩都不懂,杀人乃是大罪,若是连累镇国公府、连累扇儿的名声害她说不到好人家,她定不会饶恕魏紫!
这个女儿,就不该回家的!
她按捺住不耐烦,喝问道:“小紫,究竟是不是伱把萧杜鹃推下巍然亭的?你老实交代主动投案,兴许衙门念在你有悔过之心的份上,会对你从轻发落。”
远处传来佛寺钟声,声声悠长。
松柏苍郁的影子照落在魏紫白嫩的脸颊上,鸦羽似的长睫跳跃着粼粼金光,更显少女眉目沉静温婉,如有佛性,不惹尘埃。
她凝视薛子瑜:“我说了,凶手不是我。母亲宁愿相信一个外人无凭无据的指控,也不愿意相信亲生女儿的坦白吗?”
薛子瑜沉默。
“怎么就无凭无据了?!”邢氏泪流满面地嚷嚷,“出事的时候,就你跟杜鹃两個人,你跟她又一向交恶,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这山里有鬼不成?!”
“山里有没有鬼我不知道,”魏紫瞥了眼魏绯扇,“我只知道,人心比鬼更加可怕。”
若有所指的话。
魏绯扇不大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即软声道:“咱们都是女流之辈,发生这种事怪吓人的,不如请大理寺的人来瞧瞧吧?若能断案找出凶手,既能安慰杜鹃妹妹在天之灵,也能洗刷姐姐的清白。”
“你们瞧,”孙黄蝉突然指着萧杜鹃的手,“她手里好像捏着什么。”
邢氏连忙握住萧杜鹃的手,很快从掌心掏出一块揉皱的手绢。
手绢洁白如雪,此刻已经染上了鲜红血渍。
魏绯扇瞧见那条手绢,下意识摸了摸怀袖,顿时瞳孔骤缩。
她的手绢,怎么会在萧杜鹃的手里?!
邢氏正要展开细瞧,薛子瑜忽然喝令:“别乱动!”
邢氏愣神的功夫,薛子瑜已经夺过那条手绢。
她把手绢塞进怀袖,沉声道:“这些东西都是证物,怎能随便乱动?尸体也不能再碰,万一毁坏了那些蛛丝马迹,大理寺官差过来的时候,就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邢氏抹了抹眼泪,张嘴道:“可是——”
“没有可是!”薛子瑜打断她,“杜鹃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她被人推下巍然亭,我也很心疼,我比谁都想知道真凶是谁。莫非,你疑心我会偏袒凶手不成?!”
“当……当然不是……”
邢氏被薛子瑜震慑住,顿时结巴起来。
薛子瑜遣了小厮去请大理寺的官员。
众人等待的功夫,邢氏凝望萧杜鹃的尸体,哭得屡次晕厥。
薛子瑜坐在山间一块干净的青石头上,冷眼看着邢氏和孙黄蝉婆媳俩哭哭啼啼,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给身后侍奉的心腹婢女。
那婢女愣了愣,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颤颤掏出自己的手绢,在掌心揉皱之后,用指甲悄无声息地刺破掌心,把血渍浸到手绢上,又避着众人的视线,悄悄把手绢塞给薛子瑜。
不远处,绿柚偷偷瞟了眼魏紫:“小姐?”
魏紫始终用余光关注薛子瑜,见此情景,不禁牵了牵唇角。
笑容却无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大理寺的官员终于到场。
邢氏拽住大理寺丞的官袍,指着魏紫哭诉:“大人,她杀了我的女儿!求大人为我做主呀!”
两名官吏连忙把她架开:“大人审案,休要多嘴!”
大理寺丞了解过情况,把魏紫叫了过来,问话道:“魏姑娘来到巍然亭的时候,就看见死者已经倒在这里?”
“是。”魏紫颔首,实话实说,“我是被二妹妹的侍女叫过来的,刚走到这里,就看见萧杜鹃从巍然亭坠落。等我抬头望向亭子的时候,凶手已经逃跑,我并没有看见她的脸。”
大理寺丞转向魏绯扇:“魏二姑娘,是你请魏大姑娘来这里的?”
魏绯扇轻声细语:“大人,我的侍女请了所有人前来观赏飞虹,并不只单单请了姐姐一人。许是姐姐比我们走得快,因此到得早些,我是跟娘亲她们稍后一步过来的。”
大理寺丞点了点头,走到薛子瑜跟前,朝她略一作揖,问道:“听说死者手里还抓着一条手绢,敢问国公夫人,那条手绢现在何处?”
薛子瑜从怀袖里取出手绢,淡淡道:“我也不知这算不算证物,怕她们拿在手里弄坏了,因此特意提前收了起来。如今大人来了,我也可放心的把它交给你查验。”
是一条寻常手绢。
约莫是侍女用的,布料并不算上乘。
大理寺丞拿在手里,低头嗅了嗅手帕上的熏香,余光忽然注意到薛子瑜身后的侍女深深低着头,浑身轻颤脸色煞白。
他立刻呵斥:“你这婢女,还不快抬起头来?!”
侍女猛然跪倒在地:“大人饶命!这条手绢……这条手绢是奴婢的!上面……上面还绣了奴婢的名字……”
原本嘈杂的松树林顿时陷入寂静。
大理寺丞不敢置信,厉声道:“这是你的?!既是你的手绢,如何会在死者手里?!究竟是不是你杀的人,还不快快交代?!”
“奴婢……奴婢名唤清荷……”那侍女哭了起来,“奴婢早就仰慕世子爷,夫人也曾答应奴婢,将来会把奴婢送去世子爷的房里伺候。可是萧杜鹃……萧杜鹃却先奴婢一步给世子爷当妾……奴婢心生嫉恨,就趁着今日来宜山寺上香的机会,把萧杜鹃推下了巍然亭。”
“不对,”邢氏抹着老泪,“你分明是和我们一道来后山的,怎么可能会单独出现在巍然亭?”
“奴婢没有骗人!”清荷哽咽,“奴婢故意落在后面,抄小路提前爬上巍然亭,把萧杜鹃推下去之后,又抄小路回去找你们。你们一直在谈话,未曾注意到奴婢不见了一段时间……”
不等大理寺丞和邢氏细问,她含泪望向薛子瑜:“奴婢这辈子,只能伺候夫人和小姐到这里了。”
说罢,猛然撞向一棵古松。
“清荷!”薛子瑜双眼泛起泪意,抱住头破血流没了气息的清荷,似是不忍,“你……你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