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军入主葭萌关,已有五日!
大军岿然不动,毫无转战迹象。
不过五日之间,葭萌关却已翻天覆地。
一条秦直道自葭萌关南下,直抵剑阁!
道广五十丈,宽度堪达一百二十米!
大自然的伟岸雄奇,在二百万百姓面前,不堪一击!
大军跑马,往来呼啸!
百姓狂飙,热闹非凡!
秦直道东侧,林中猎物无尽,蔬果珍馐取之不竭!
黄忠统领讨逆军与百姓从中辗转,忙碌得不亦乐乎!
唯有徐庶大军始终在道路尽头,陈兵剑阁之外!
此刻剑阁内已有大将四员,藏兵三万!
不过徐庶对于甘宁,黄权,李严,董和四将并不在意,依旧静心等待!
俨如猛兽打盹儿,正在消化腹中美食。
陆远坐镇葭萌关,的确正在消化!
大地震颤,五千西凉战马浩浩荡荡,自北路而来!
北路金牛道,依旧是昔年旧路,崎岖险峻!
从子午谷到葭萌关,往往只能容一骑通行!
贾诩和张松前来送马,昼夜不歇,也还是耽搁了五日!
此刻却都在葭萌关前驻足,心头踟蹰!
一个担心陆扒皮翻脸无情,被打断双腿!
一个害怕陆扒皮阴谋算计,死于意外!
陆远却是立身葭萌关,志得意满,眉开眼笑!
公孙离英姿飒爽,策马立足陆远身侧!
周泰看着大群西凉战马,却已双眼直冒绿光!
一万亲卫老卒呼啸冲出,沿着两侧山脉前行,转眼围住了所有战马!
个个两眼放光,对于战马中的一千护卫,熟视无睹!www.
这般姿态,也让贾诩和张松更是心头直突!
扬州军竟然提前修好了山路,可以在林中奔行!
一语未发,就已将他们包围在此!
如此布置,这是要扣留他们了?
陆远却是目光逡巡,仰面大笑:“贾大人,你身负要职,何故亲自前来?”
对方护卫中心只有两人,贾诩和张松极为醒目!
他也一眼认出,留着山羊胡的正是贾诩!
至于另一个张松,他则有意无视!
“将军,你选的嘛!”
贾诩强自镇定,一脸无辜:“前方嘉陵江水深,末将急于回长安复命,这就告辞了!”
他只想来此表个姿态,留一条后路,却绝不愿亲自招惹陆扒皮!
反正他的作为,对方已经尽知,总该领情才是!
“嘉陵江尚有浮桥可走,必然无碍!”
陆远和颜悦色,快意大笑:“归途道阻且艰,贾大人若是执意回返,怕是欲速不达啊!”
这是郭嘉与贾诩开过的玩笑,他也是顺势而为!
何况贾诩一声将军,自称末将,已经流露了太多!
这个骑墙派,必能助他坑死董卓!
贾诩眼皮一跳,终于缓缓策马,无奈笑道:“将军,那末将就叨扰了!”
一句欲速不达,已经让他心知肚明!
事不可违,他也无意徒劳纠缠!
倒是张松立马队伍之中,最是尴尬!
前路没有回应,他不敢前往!
后路已被一群老卒断去,个个如狼似虎,他更无法在乱箭中突围!
好在他已亲见贾诩过了浮桥,并未遭遇意外!
而且他们送礼而来,陆扒皮总不至于当面行凶!
否则今后,谁还敢与陆扒皮来往!
张松硬着头皮,朗声高呼:“将军,末将处境艰难,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声将军与末将,也同样暴露了心志!
陆远心头一亮,这果然是个最好的带路党!
此人活着,必能将刘璋彻底拽进阴沟!
不过还需羞辱一番,给这个带路党加把火!
“你算什么东西!处境如何,与陆某何干!”
陆远心中有了定计,当即脸色一沉:“周泰听令!将此狂徒痛打一百军棍,让他滚回绵竹!其它随行护卫,全部劳动改造!”
周泰脸色一狠,当即领命而去!
一副穷凶极恶的姿态,心头却是了然!
一百军棍,还得让此人回到绵竹!
这种军棍,还得看自己的手段!
毕竟军棍这种小事,自己挨得多了!
最知道如何打法,能让人痛不欲生,偏偏还不致死!
一万老卒四路合围,迅速困住了一千护卫!
一把把军弩凶威赫赫,却还在小心翼翼避开战马!
张松大惊失色,匆忙高呼:“将军,这是何故?末将只是送马而来?”
他不明所以,只当一百军棍,岂不得把自己活活打死!
心头已经发狠,大不了刺伤战马,引发混乱后趁机突围!
可恨其它护卫,却已在军弩威胁中纷纷下马,未敢有一丝拖延!
“你面目可憎,陆某看着厌恶!”
陆远一语话落,就已迎上贾诩,大步走进军营!
至于后方鬼哭狼嚎的惨叫,他则根本无意理会!
张松却是犹疑之间,就已被周泰一把捉下了战马!
张松挨了军棍,屁股上痛不欲生,心头更是怒不可遏!
亲眼见着陆扒皮和贾诩其乐融融,自己却在此挨打,简直欺人太甚!
可他也只能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身前泥土,疼得大呼小叫!
如同被欺凌的妇人,无能为力,却也在心头暗暗发狠报复!
军帐中,贾诩太阳穴突突乱跳,却还是面不改色道:“将军,你这又是何必?”
他不在局中,当然不明所以!
只当陆扒皮一个下马威,就要将张松活活打死!
他倒不关心张松死活,不过兔死狐悲,他也得顾及自身处境!
这个陆扒皮翻脸无情,简直和丞相在京城时一般无二!
“陆某只是顺势而为,贾大人不必多想!”
陆远笑容和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以使其疯狂,最终令其灭亡!此人疯狂在即,灭亡也不久矣!推演起来,这也是你我两家之幸事!”
贾诩愕然,使其疯狂,令其灭亡?
不过张松疯狂起来,的确会大肆劝刘璋与他长安通商!
短期受益的,自然是他长安和陆扒皮!
只是金牛道如果直通长安,那么益州覆灭,长安怎么办?
长安这艘大船,岂不说沉就沉?
“将军深谋远虑,末将佩服!”
贾诩强颜欢笑,试探道:“只是末将此番前来,却还不知其中缘故,心中着实踟蹰……”
他已经落坐,却是如坐针毡!
直面陆扒皮,一时也无暇顾及长安!
只担心自己处境,会不会也沦为张松一般!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你只是恰逢其会,与张松完全不同,不必多虑!”
陆远挥手指向桌案上果蔬,乐呵呵道:“先来尝尝蜀地特产,皆是陆某开山修路所得!其中无用朽木,只能做柴烧水,不过像荔枝树这等奇珍果树,却可以四季常青!”
他们在蜀郡林中围猎,大肆修路!
虽然只有一段,却也得了无尽奇珍!
百姓们上山采集果蔬,与大军交易!
将士们也都有了口福,可以尝到荔枝,葡萄等多种特产!
其中荔枝,则正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
经金牛道北上,直入长安,到达杨贵妃口中!
当然陆远此刻提及,显然另有深意!
“将军善待百姓,爱惜奇珍,末将敬佩之至!”
贾诩吃着荔枝,却食不知味,略微迟疑道:“只是将军治下,百姓无数,奇珍异宝,取之不竭!末将只是一任祭酒,却不知以何立身!”
他自然听懂了陆远的言外之意!
有用才能活,无用就只会被劈柴烧水!
他有心骑墙,却也不知陆远需求什么!
何况他还在董卓帐下,也算一艘大船!
大船未沉,岂能提前跳船?
“你腹有锦绣,只要能善待百姓,天下何处不可立身?”
陆远心不在焉:“只是天下奇珍颇多,陆某若只能领大军前往,才能知晓详情,这何其耗时!之前陆某在南中所得无尽金丝楠木,却因无人告知而毁于一旦,这又何其可惜!”
他随意吃着荔枝,静看贾诩!
贾诩老脸一绷,这是要自己出卖军情?
陆扒皮借益州谋关中,这在自己意料之中!
长安军情倒不重要,关键还是陆扒皮的言外之意!
如果无人告知,什么奇珍异宝都可能毁于一旦!
这明显是在提醒自己,腹有锦绣也没用!
可自己只要开口一次,就会踏上陆扒皮的贼船!
这还如何骑墙观望?
陆远敲了敲桌案,若无其事:“刘璋壮士断腕,可歌可泣!难道贾祭酒事到如今,还无法决断?”
贾诩心头一突,当即了然!
什么壮士断腕,纯属扯淡!
刀口求生,无奈而已!
当下自己与刘璋际遇,何其相似!
虽然两军交锋,不斩来使!
可陆扒皮一惯跋扈,何时讲过规矩!
之前郭汜出使陆扒皮军营,还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想在陆扒皮这里骑墙,恐怕有点难!
不如效仿曹操,先递点缰绳!
一则解此刻困境,二则为将来打算!
“将军,还请借地图一用……”
贾诩有了决断,也不再拖延!
毕竟直面陆扒皮,总是有些不妥!
地图一到,当即将关内势力画的清清楚楚!
无论长安董卓,还是京城天子,抑或河东卫氏!
甚至连西凉大佬马腾,各路造反势力韩遂等等,全部囊括其中!
各势力麾下人数,兵力布置!
事无巨细,一清二楚!
堪称公平公正,无有亲疏远近!
“不错!贾祭酒当断则断,当真爽快!”
陆远并未直接讨论,笑眯眯道:“陆某不善言辞,行事不喜拖沓!如果贾祭酒没有这份雷厉风行的决断,怕是归途就要艰难了!不过你于我军营耽搁,回去如何向董卓交差?”
他等在此处,只为战马!
无论贾诩还是张松,都是意外之喜!
对于贾诩性情,他自然了解至极!
此刻已经进了他的军营,岂能容贾诩继续骑墙!
至于关内马腾,韩遂等人,皆在他长谋之外,多思无益!
此刻问及贾诩,则只是为断贾诩后路!
今日贾诩出卖他们军情,他日贾诩就无法去投靠他们!
“将军多虑了,末将只会如实相告!”
贾诩干巴巴一笑:“末将为张松算计,无奈前来!被将军扣押,为了尽快回归长安,才泄露了一些关内军情!不过我凉州男儿,岂会为了个人荣誉性命,卖主求荣!”
他见陆远没有纠缠长安细节,心头倒也轻松许多!
反而回去交差一事,轻而易举!
天下能有几个郭嘉和陆扒皮,会让他束手无策!
“贾祭酒聪慧,难怪为董卓如此看重!”
陆远由衷赞誉:“谎话难圆,总有漏洞可循!董卓生性多疑,难免在事后找出破绽!反倒是如实相告,可以提前化解一切隐患!贾祭酒归途无忧,可以尽快回去了!”
他的确欣赏贾诩,种种快刀斩乱麻的手段!
否则在他刀口上啰嗦,他也同样会快刀斩乱麻!
不过贾诩之西凉男儿不会卖主求荣,却也让他不愿多谈!
能在长安有个内应,关键时刻利用下足矣!
“将军,末将虽然归途无忧,但却前路坎坷!”
贾诩硬着头皮,讪讪笑道:“天下大势滚滚如潮,为将军裹挟者不计其数!他日末将如果无路可走,还不知在将军帐下,能否有一席之地!”
他本为表个姿态,留条后路!
可现在刀口求生,已经上了贼船!
一时一势,此时岂能没个保证!
哪怕心头忐忑,也得问个清楚!
“我扬州规矩,既往不咎!”
陆远漫不经心:“只要信守我扬州规矩,就不至于被砍头立威!不过要想帐内为将,身居高位,却还需要步步做起,以军功立身!你暂且……已有一功了!”
他无意流露其它,更不想许下保证!
言明规矩,让这个聪明人自己想去吧!
“将军,那末将就告辞了!”
贾诩却是神色一震,不知想到了哪里,郑重请辞!
得到允许,当即扬长而去!
实则却也简单!
真能以军功立身,以他的智慧,还会担心无法出头吗!
只是陆远无意揣测这些,同样不愿考虑西凉势力!
只会盯着沙盘,着眼当下!
如今徐庶大军正在剑阁前,只等军令!
剑阁后无险可守,成都门户大开!
至于鹿头关,绵竹关等,则还在成都以北!
实则是史上庞统被张任射死之地,暂时无需考虑!
“行军文书,传令徐庶,黄忠!”
陆远手敲沙盘,眸光湛湛:“大军连夜动手,进驻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