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
陆远一脸不耐:“不见!”
他本身对佛教没什么观感!
不过当下徐州就出了个有名的佛家门徒,笮融!
白日杀人放火,夜间诵经礼佛!
还想着洗清一身罪孽,死后到达极乐世界!
这般自欺欺人,让他也不禁心生厌恶!
而且历史上多有明君,大肆灭佛!
都是因为佛家门徒兼并土地,却不事生产!
平日只靠百姓供养,极大影响了社会发展与民生!
周泰却尾随其后,一脸古怪:“主公,有一个是西域和尚!而且是从交趾而来!”
“西域的和尚……你怎么不早说!”
陆远脚步顿了顿,神色一换,乐呵呵道:“过去看看!好好打探一下西域情报!收起你这副凶恶嘴脸,别弄得像是遭遇文化入侵,就非要挥刀砍人一般!”
周泰一怔,脸上不禁横肉乱颤!
文化入侵?
这是什么意思?
主公让自己做菩萨,救济百姓!
自己不是也跟佛门有缘吗?
对两个和尚也算客气,哪来的凶恶嘴脸?
而且就算要问情报,也该先问交趾啊……
不过他见陆远已经大步流星离去,也来不及就此多想!
匆忙翻身下马,尾随其后!
军营外,陆远终于见到了两个和尚!
西域康居国大丞相之子,康僧会!
交州率先接受了佛家理论的虔诚信徒,牟融!
康僧会双手合十,一脸慈悲:“陆施主,小僧此次前来,只为相救万民于水火!佛法无边,还请陆施主以此止戈,还交州百姓一片净土……”
“你别误会,陆某不是施主,不会赏你一个铜板!”
陆远言笑晏晏:“陆某此来相见,却是因为听说大师是从西域而来!陆某久慕西域各国文化,因此特来相问,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他神色从容,打探情报也直来直去!
毕竟是在自家军营门口,予取予夺,哪来其它客气!
康僧会脸色一僵,呆滞一瞬,才再次笑道:“陆施主直言快语,正合我佛明心见性之意!可惜小僧是在交州出生,对于祖籍西域,也是一无所知,无法帮施主解惑……”
他心头稍缓,这位陆施主还算和善!
虽然不如士燮那般客气,却也不像传闻之中一样!
一言不合,就要挥刀杀人!
“你不是来自西域?”
陆远兴致淡了淡,神色却也依旧未变,乐呵呵道:“不知西域也没关系,陆某对于交趾风物,也是仰慕已久,可惜始终未能前往,还请大师解惑……”
康僧会念了声佛号,不疾不徐道:“交趾百姓质朴纯善,富足安康,如果没有这场兵灾,必能人人礼佛!从此身有依靠,心有寄托,摆脱这番人间炼狱!”
“质朴纯善,富足安康?”
陆远摇头失笑:“陆某听说交趾百姓,每日只有一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日南郡百姓,更是无论老幼,浑身上下无一物遮丑,不知大师以为,如此算是富足,还是质朴?”
他对这两个和尚唯一的兴趣,就是西域和交趾情报!
见对方无意对此多说,始终畅谈佛法!
心中也不禁多了一丝不耐!
“陆施主,民风如此,纵然不算富足,也可堪称质朴!”
康僧会面不改色,一脸虔诚:“他们都有一颗赤子之心,正与我佛有缘!小僧此次前来,也是请陆施主就此止兵,不要坏了这场佛门际遇,也好与我佛结个善缘!”
他说到此处,忽然揉了揉肚皮!
向后微微摆手,后方牟融当即快步离去!
“大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
陆远脸色微沉,语气淡淡:“交趾物产丰富,气候喜人,一年可收三季粮米!可百姓们却如同牛马,被世家权贵鞭笞着终日劳作,最终依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他稍稍迟疑,淡淡相问:“你觉得他们是赤子之心,不愿多吃,还是因为与我佛有缘,所以才理当如此,就应该忍耐顺从,等待死后的极乐世界?”
他已经大致看透了对方,不像笮融那般穷凶极恶,却也稀里糊涂,不知民间疾苦!
对于这种一心礼佛,不辨是非的和尚,心中更是兴致寥寥!
此时的佛法,与后世几经修正的佛法完全不同!
除了能给苦难者一丝心理慰藉,根本毫无用处!
“陆施主,何故无端出口伤人?”
康僧会一脸诧异,稍显愠怒:“小僧周游交州,虽然至今毫无建树,但始终与人为善,终究能得一声礼遇!陆施主不愿相敬小僧,就如同对佛祖无礼,难道不怕身后无间地狱?”
直到此时,他还是没弄明白!
只是看这位陆施主在此布施,才让他敢于进城!
相见之后,此人也一直和颜悦色,让他心中稍安!
但现在怎么刚说几句,就把大师变成大和尚了?
而且言辞犀利,咄咄逼人!
语气之中也毫无敬意,把他佛门当什么了!
“陆某说了,不是施主!你这秃驴再敢废话,陆某就是屠夫了!”
陆远紧了紧腰刀,面沉似水:“陆某曾见过灵隐寺住持!大师言称四大皆空,自己只是秃驴!佛法无边,只为导人向善,给人平安喜乐,绝不会以死后极乐相诱,更不会以无间地狱恐吓!”
他顿了顿,继续道:“陆某也曾为我佛倾囊捐赠,只为给战友求个平安!结果大师却笑我愚钝,言称佛祖不受贿,受贿的只是世间的贪婪人心!”
他回想前世际遇,也不禁稍稍动容!
灵隐寺那位,才是真和尚,有着大智慧!
而此时的佛门,却俨如还未开化的野蛮信仰!
“灵隐寺?小僧从未听闻!”
康僧会回身,接过牟融递来的馒头热水,边吃边道:“陆施主所谓大师,终究错了!如果佛法如此无力,还如何堪称佛法无边?如果我佛不受布施,还如何广招门徒,壮大佛门?”
他神色自若,如同要与陆远辩理一般!
可惜陆远却毫无兴趣,只是怔怔盯着他手中的馒头!
那是他们夺了番禺城粮仓后,赈济百姓的馒头!
如今扬州斗米未到,况且扬州本就境遇窘迫,这份赈灾也一样艰难!
每个城中难民,每日也只能得一个馒头,以及随意饮用的热水而已!
毕竟他们还要保证大军饮食,有了刀兵,才能护得住钱粮!
这是后世的军事理论,与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征粮完全不同!
如果大军挨饿受冻,以至于战力不足,无力抵挡敌人,最终还是会害得百姓任人劫掠!
如此名声虽好,却终究只是个人招牌,不是大义所为!
他对此深以为然,也是同样作为,但还是想着尽量让百姓吃饱!
至今也想到了靠交州外围的广袤丛林,先帮百姓渡过此劫!
但现在这份赈济,竟然跑到了两个和尚手里!
还言之凿凿,吃得如此理所当然!
“这个……这是难民的吃食吧!你们竟然向难民伸手化缘,还他娘的要不要脸!”
陆远脸色铁青,指着馒头呵斥:“你可曾知道,你拿走他一个馒头,他今日就没饭吃了!他给你馒头,是心存善意,把你当成了苦难之人!你得了他的布施,却如此理所当然,不会心中有愧吗!”
他心中怒火陡生,几乎无可抑制!
之前不想吓到交州百姓,这才装出几分善良姿态!
现在却是顾及不得!
什么是非曲直,大道理念,他都已不愿理会!
唯有让百姓吃饱穿暖,才是他奉行的真理!
“陆施主,你何故平生嗔怒?”
康僧会诧异不已:“小僧所得,俱是以佛法感化而来,何愧之有!他们与我佛结缘,死后荣升极乐,这是何等幸事!反而陆施主凶相毕露,难道不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心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惶恐!
这位陆施主号称陆扒皮,传言喜怒无常,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此人不知佛法,明显与佛门无缘!
此次自己要个颜面,就得赶紧离去!
不能与此人多做计较!
不过扬州馒头,确实好吃!
又有官府赈灾,倒是自己化缘的好去处!
只要能在扬州广收门徒,壮大佛门!
到时无论是谁,也都得对自己礼遇三分!
就算是再遇陆扒皮,也能多了说话的本钱!
康僧会念及此处,再看陆远脸色变幻,被自己驳得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不由稍稍满意,一时也再无意逗留!
只是他刚要告辞离去,陆远却已率先开口!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陆远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挥刀,砍翻了一旁正在吃馒头的牟融,这才心满意足道:“他向难民伸手化缘,却恬不知耻,因此陆某送他荣升极乐!不过你罪孽深重,还无法陪他前去!”
他收刀还鞘,扫了扫倒在血泊中的牟融,再次侧目看上康僧会,似笑非笑:“如今陆某已经放下了屠刀,是否可以成佛了?”
他之前只是震惊,对方脸皮怎能如此之厚!
就算是刘大耳四处化缘,却也不会拿着难民的馒头,说这是难民之幸!
就算以张飞的无耻,强抢夏侯渊女儿当小妾,却也没脸说这是夏侯渊之福!
反倒是这个康僧会,此时竟然还能处之泰然,安之若素!
“你……你……你与我佛无缘!”
康僧会满面骇然,吞了吞口水,紧绷着脸色道:“你对我佛如此不敬,死后必定……必定……小僧不忍多说,这就告辞离去!”
他心中惶恐至极,不敢多说,也不敢逗留!
这人喜怒无常,翻脸无情!
说不定那句话不对,就会一刀砍翻自己!
“你败坏佛法,罪孽深重,现在还想走?”
陆远脸色一沉:“佛法无边,是普度众生,拯救黎民!是对百姓布施,倾囊给予!是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而不是如你一般,只会伸手索要,自己却高高在上,等人供奉!”
康僧会头皮发麻,脊背发寒,双腿直打哆嗦,忍着惊惧喝问:“你……你不懂佛法,却巧言令色,在此胡说八道!如今已经杀我门徒,不敬我佛,现在还敢扣留小僧,到底想要怎样!”
他心头直突,不知自己要面对如何酷刑!
可惜陆远终究没有再理会他!
“周泰听令!”
陆远轻喝一声:“你是活菩萨,带这个假和尚去城中逛逛,看看百姓们都过着什么日子!如果他能幡然醒悟,就给他三十亩地耕种,每日供应一餐,产出全部交予百姓,用以赎罪!”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他执迷不悟,就给他六十亩地赎罪!只要稍有怠慢,或产量不足,就送他去极乐世界!”
周泰不由分说,一把扣下了康僧会!
擒拿锁肩,就要当场拖走!
向陆远抱了抱拳:“主公,那末将这就去了!”
“此外,通知官府,将此事定为常例!”
陆远面无表情:“从今以后,凡是我扬州的佛家门徒,全部都要自行耕田,自给自足!布施于百姓,施恩于天下!如果有人妄图借佛法之名,化缘索要,不劳而获,皆以乱党论处!”
周泰再次领命,押着康僧会扬长而去!
康僧会双腿拖地,脸色铁青,歇斯底里般咆哮:“陆扒皮,你不懂佛法,胡作非为!乱行刀兵,大肆杀戮!杀我门徒,还敢对小僧无礼,对我佛不敬,死后必入无间地狱!”
陆远随意看了看,一言不发!
这种混账,杀了他就是便宜了他!
一道清脆声音,却在震惊的难民群中,轻柔飘来!
唐瑛款款走出,神色复杂:“将军,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士燮在借刀杀人?”
她本就不愿无所事事,身体稍得歇息,就已经跑来查看难民状况!
女子总归细心,经常能想到周泰安排的不足,查漏补缺!
这次整件事,她都看在眼里!
与陆远的暴怒不同,她心中了然一切!
此人色厉内荏,明显不是为了佛门理念,甘愿以身伺虎之辈!
身居交趾,如果与士燮无关,又岂会跑到南海参与这场乱局!
“我现在已经想通,不过却也不在乎了!”
陆远若无其事:“士燮送我这份大礼,我自然要好好利用,以此凶名,彻底解决我扬州隐患,抵挡这种腐朽的文化入侵!反而是我送士燮的大礼,不知他要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