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明月高悬。
但陈府内外,却是火光大作,厮杀声一片。
一道哭唧唧的声音夹杂在厮杀之中,很是另类。
“陆扒皮,你再不出来,你的女人就没命了!”
“陆扒皮,我说到做到,别以为我吓唬你!”
“陆扒皮,你倒是快点出来啊,我抓了你的女人,你怎么可以不理我……”
……
时移世易,至今还能喊出陆扒皮名号的,天下屈指可数。
陆远面沉似水,打量着陈府内一群江湖来客,淡淡问道:“需要多久?”
黄忠目光逡巡,老实巴交一笑:“一刻钟!末将亲自强攻,这群耗子没得逃!”
他同样在抻着脖子观望,只见陈府内的江湖人,已经被他一箭惊退,四处躲避。
一群锦衣卫老卒,则如同狼群捕猎,绣春刀染血,四下游走,在一处处近身搏杀。
他们此次北上,本就是隐秘行事,现在被这些江湖人猜透身份,那就只好杀人灭口!
只是还有上千人躲在一间屋子里,死守屋门,负隅顽抗,耽搁了他们太多时间!
之前是为了看锦衣卫战力,但自己参战,一个屋门不足为虑!
“好,一刻钟解决战斗!”
陆远神色漠然,语气平静:“此地不宜久留,还有两个时辰天明,这时我军必须出城!”
平舆城风起云涌,刘繇竟然没有派大军前来,汝南陈氏也只有一群江湖人助阵。
而他们动静这么大,四世三公的袁家却一直毫无反应!
此中必有蹊跷!
不过这是豫州的事,他们此行只为求财,他也不愿为此耽搁!
“主公放心!人逃不掉,金子也少不了!”
黄忠长刀扬起,身子一跃,在树枝上稍稍借力,已经扑入了陈府!
陆远一俯身跳下桂树,连连屈膝几下泄去劲道,施施然走向一直喊他的声音来处。
一个老卒当即纵马上前,神色尴尬:“主公,末将去找随军文书时,她已经被贼人擒下了……末将怕伤了她,不敢用弓,只抢下了那贼人战马,让他无法逃脱……”
“干得不错,没放他走,就已是万幸!”
陆远脸色变幻,乐呵呵道:“你有所不知,那贼人是我少年好友,一刻钟时间,正好送他上路!”
他们很快到达现场,只见十余个锦衣卫老卒,正与三十几个江湖中人对峙。
而后方一个墙角处,唐瑛脸色惨白,神色悲戚,被人刀架粉颈,绸布裹着秀口,生死两难。
见到陆远,神色中又多了几许悲愤!
唐瑛后方,挟持他的人则比她脸色更惨,神色更加悲戚。
正是扬州刺史陈温的孙子,陈扬!
“陆扒皮,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放不下这个美人!”
陈扬看到陆远,当即脸色一狠,稍显癫狂,只是语气依旧哭赖赖道:“你也看到了,我身在此处,不会被暗箭偷袭!你想要这个美人活命,就得乖乖听话!”
世事变迁,他也早没了往日陈家大公子的风范!
“久违了,陈兄!”
陆远大步流星,笑容满面:“说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在陆某的大婚上,你不是要去许昌开酒馆吗?怎么反而回了老家,蹚起了这滩浑水?”
他一路走过,边上的锦衣卫老卒紧紧跟随,越来越近!
一群江湖中人则是迟疑起来,手持腰刀,缓缓后退。
“久违你祖宗,老子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你!”
陈扬脸色扭曲,色厉内荏:“赶紧停下,否则老子就宰了你的美人!快停下,再走一步老子就宰了她!你怎么还不停,老子是认真的!你倒是停下呀……”
他看着陆远步步靠近,语气也不由越来越软。
一直想不通,自己有人质在手,怎么就威胁不了人。
只是那腰刀晃来晃去,晃得他直眼晕,已经让他无从多想!
“这都什么人,就地砍了!”
陆远言笑晏晏:“陈兄邀陆某前来叙旧,怎么能容这些宵小在侧窥探!”
陈扬气急败坏:“叙旧……叙你祖宗个旧!老子与你……”
他话到一半,却突然一脸呆滞,将剩下的话全都憋回了肚子。
只见之前那十余个顾忌人质,不敢上前的家伙,已经不由分说,挥出了腰刀!
一群江湖客虽然人多势众,招式漂亮,但在最简单的行伍刀法,劈砍撩刺面前,却避无可避,被人刀刀毙命!
短兵相接的一瞬间,就有十余人血洒当场,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江湖中人本就没有军人纪律,更没见过这么凶悍的贴身搏杀,残忍,冷酷,如狼似虎!
死了十余人后,他们当即被这气势吓得亡魂皆冒,嚎叫着撒腿就跑!
一支支利箭却已破空而去,更有战马驰骋,呼啸追逐,不容他们逃命!
惨叫声不断传来,吓得陈扬连打几个激灵!
而护卫他的一群江湖人,则在片刻间被屠戮一空!
“陈兄,醒醒,你刀掉了!”
陆远收起强弓,一脸不屑道:“你竟然指望他们保护,把我们行伍军人当什么了!把战争当什么了!战争,就是把人逼成猛兽的一场场考验,我们经受了这些考验,他们算什么东西!”
他说话间扫了眼唐瑛,轻描淡写,不露一丝情感。
只是距离在靠近,已经不足十步!
“你……你到底想怎样!我就一酿酒的,就算有违律法,值得你从扬州追到豫州吗!”
陈扬泪流满面,不断哽咽道:“我们之前是有仇,但那是你打我,之后你被太守教训,我也悄悄给你磕头赔罪了,你怎么还不死不休!”
他哭哭啼啼,涕泪横流:“我就开个酒馆而已,我容易吗我!之前在荆州被孙坚赶走,在汝南被祖父训斥,在许昌刚开张,刘繇就说我糟蹋粮食,将我驱逐回家……”
说到这里,他才抹着鼻涕,一脸凶狠道:“如今你也要和我作对,也要和他们一样沽名钓誉,为了一群贱民不许我酿酒,可你的美人在我手里,你管不了我!”
陆远一怔,这傻子想什么呢,喝酒喝傻了?
直到现在,竟然还以为自己是因为他酿酒,专门来将他抓捕归案的?
如今刘繇执掌豫州,不允许以粮食酿酒倒也正常。
这是简单道理,只有上一任豫州刺史,一代名士孔伷不懂!
天下大乱,饿殍遍野,百姓饿死了就没人种地,没粮食谁都没好日子过!
只是他们陈家精锐哪去了?
陈扬却再次一声大喝,甩着鼻涕抽泣道:“快点,赶紧放我离去!再给我匹马,就要你这匹,否则我就宰了你的美人!”
“陈兄,你是世家公子,何必如此,斯文扫地!”
陆远语重心长,视线在唐瑛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回顾身后,沉声令道:“都看仔细了,随军文书只要少了一根头发,就一拥而上,打断陈兄五肢,扔到山里疼到自然死!”
一群锦衣卫老卒凛然领命,纷纷绣春刀还鞘,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陈扬脑中一懵,这什么意思?
难道陆扒皮不要这个美人了?
就算陆扒皮今非昔比,但这等天香国色,他怎么能舍得?
只是那些老卒目光齐聚,犹如野兽,都在自己身上打转,个个不怀好意!
好像就等着这美人掉一根头发,就要来打断自己五肢,丢自己进山!
陈扬心头直突,急急想着对策,手上却颤颤巍巍,悄悄挪了挪刀刃!
陆远终于直视唐瑛,神色稍显复杂,语气却依旧冷漠:“你爹爹没事,可以隐姓埋名富贵一生!只是你身份尴尬,处境难堪,如果死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好过一直被命运摆弄!”
唐瑛眸子一亮,却迅速黯淡下去,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自己等了这么久,不惜以身做饵跑到此地,给大军做护身符,现在终于得到了保证!
如今爹爹没事了,陆远愿意多费些手段,在会稽郡驻兵,可自己却要死了!
这时候的保证,算是最后一丝怜悯吗!
蝼蚁尚且偷生,如果能活着,谁愿意慷慨赴死!
可惜这个陈扬不是陆远,刘繇,刘岱,袁绍等人,不知道自己的意义。
只把自己当成陆远女人,却不知陆远心如铁石,自己还不如他那匹宝马,岂会因自己受人胁迫!
不过陆远说的也对,自己一直被命运摆弄,如履薄冰,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
唐瑛眸中闪过一抹决绝,突然横颈向着刀锋上一抹!
陆远眸中闪过一抹歉然,迅速恢复如初。
陈扬却是腰刀一挪,一声惊呼:“你竟然想割头发,你怎么能这般歹毒!”
唐瑛眸中又是一黯,连自尽也不行吗?
陆远微微皱眉,这个傻子在想什么!
难怪陈家财富无数,陈温却放任他酿酒赚钱,想来是早已放弃了他!
可惜,府内的厮杀声已经极其微弱,一刻钟快到了!
这时,马蹄声骤然响起。
一骑突然呼啸而来,马蹄踏地,咚咚作响,毫无掩饰!
战马速度极快,须臾之间,已经载着一名锦衣卫老卒到了近前。
锦衣卫老卒红光满面,很是兴奋,一勒马缰,战马前蹄高高扬起,直接停在了陆远身前!
陆远轻斥一声:“怎么如此招摇,战斗结束就去帮忙搬东西!”
老卒在马上一倾身,身形几乎与地面平行,向陆远附耳低语:“主公,有人要来找你谈判,末将只能这样快他一步!大黄将军说了,主公只需与他周旋半刻钟,我军就能抢了这份意外之喜!”
陆远一怔,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