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中,凝聚在叶尖的水珠不断往下掉落着。
白御桐跟在左顾右盼的雨点身后,走路磕磕碰碰的像个没有拐杖的盲人,而雨点则是他的导盲犬。
这是一条曲折向上的路,即使这条路因为雨点日积月累的踩踏而变得厚实,但白御桐光着脚丫仍然走得很艰辛,更何况刚刚下过阵雨,不少地方变得坑坑洼洼的。
而且因为穿着单薄,外界寒冷的温度使他的肌肉僵硬了起来,所以他的动作显得十分笨拙。
枝丫树叶上残留着的雨水不时的滴落在白御桐头顶上,每次都让他冷得一机灵,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雨点提着一把漂亮的短柴刀,一尺多长的黑色刀身上刻有繁丽的淡蓝色花纹,看起来像是一件家传的密宝。
白御桐第一次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大吃一惊,心想:一个土妞怎么会有兰博基尼的钥匙呢?
他脑子里猜想的是:绝世高手为躲避仇人的追杀,孤身带着她的孙女来到了偏僻的大山,过着快哉悠哉的隐世生活。十几年后,高手阳寿将尽病卧在床,她临终前把孙女招到床头,孙女啊我跟你讲,其实咱家以前是耍刀的……
但雨点的解释却是几十天前在河里洗澡的时候,一个木盒子漂到面前,打开一看就是这把刀了。
白御桐顿时石化在原地。
在走了十多分钟后,半山腰的位置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清晰的鸟叫在高处跌宕起伏。
青竹碧空透,风过声如雨。
红衣穿林过,倩影心中留。
雨点带着白御桐小心翼翼地靠近竹林,动作缓慢,她蹲在一棵树后,左手扶着树干,探头左右张望着。
“你在看什么呢?”白御桐突然拍了拍雨点肩膀。
雨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碰吓得失魂落魄,她的躯干瞬间僵直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轻微的颤抖。
她在看清背后站着的是白御桐之后才松了口气,“你小声点,这附近有大黑熊,咬人可疼了呢……”说完她捏紧柴刀又趴在树干上开始东张西望了起来。
“OK。”白御桐立即噤声。
“什么?”雨点回过头来看着白御桐,她不理解白御桐说的“OK”是什么意思。
被她这么一问,白御桐才醒悟了过来,雨点不知道OK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向她解释“OK”的涵义。
“额,OK是好的、明白的意思。”白御桐随口一说。
“这样啊……你懂得好多啊……”雨点露出崇拜的表情笑了笑。
不是我懂得多,是你……知道得少了吧?白御桐想。
科学证明人的追求会因为自己的所知而发生变化,一个政客的孩子追求往往大于一个村妇的孩子。
因为政客的孩子从小多多少少能接触到政客的圈子,在父母耳濡目染的熏陶下,他的心智、谈吐、行为举止都不同于普通家庭的孩子,政客孩子获得的资源往往比农民孩子获得的资源质量更多,品质更好。
这就好比水平面和船舶,即使水平上升,船舶也永远高于水平面。
白御桐在离雨点不远处的草丛藏身,他目不转睛地偷窥着雨点,他知道这种行为很鸡贼也很无耻,但还是忍不住去看。
他现在的身体冻得僵硬,头脑却热得发烧。
雨点观察了一阵,回过头来却发现白御桐用一种非常专注的眼神观察着什么,她顺着白御桐视线瞥了一眼自己的翘臀。
她不解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嗯,啊?没、没啥!”白御桐做贼心虚地胡乱应付。
雨点没有太在意,反而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盘算,“附近好像没有野兽,我们去砍一根竹子然后运回家吧。”
“嗯嗯!”白御桐做贼心虚,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
雨点来到一丛竹子前,她挑了一根比较粗壮的竹子,然后挥舞着手里的短刀竭力砍伐着竹子的根部,她的手法精到而老成,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熟能生巧。
在把竹子的枝丫去掉之后,两人就匆匆忙忙地抬着竹子下山了,雨点还是一如既往的走在前面开路,白御桐也如愿以偿地走在这妹仔的背后偷窥她的一举一动。
看着雨点的背影,白御桐不禁恍惚了,他回忆起当初在初中的日子,他那时坐在靠窗的位置,前面是一个短马尾的小妞,叫王昭涵,王昭涵的脸长得很一般,是个典型的江南姑娘,她经常穿一件大领口的蓝色上衣,每次当她捏拳身体后倾靠在凳子上伸懒腰的时候,扎着短马尾的小脑袋就会向后倾倒。
因为王昭涵的上衣领口太大,当她后仰时就会漏出一片空隙,而白御桐长得比较高,所以白御桐透过她后仰的角度刚好能够清楚看到她内衣是什么颜色……一开始遇到这种情况,白御桐就会红着脸停下手中的笔然后不好意思地扭头看向窗外,阳光撒在窗台上,树间的蝉声此起彼伏……
后来白御桐和王昭涵渐渐熟络了起来,于是他就用一种非常委婉的语气告知了她这件事。
王昭涵起初是又哭又闹,搞得班上是人尽皆知。班主任的原话是:白御桐你这崽子净干些不是人的干的事儿!看把人家姑娘给哭的,你连禽兽都不如!还不好好给人家道歉?这个学期的厕所都包给你打扫了,还有啊,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从那以后王昭涵就很少穿大领口的衣服,也很少肆无忌惮地伸懒腰了。
白御桐心下觉得委屈,自己明明是无意间看到的,凭什么是自己道歉啊?
此后兄弟们都用调侃的语气回忆这件事,诶,这次又是啥色啊?白御桐要么咆哮“我不知道”;要么就是“你脑子有病啊”;要么就是看着窗外目光深邃。
终于两个人安全无恙地回到了屋中,看着冻得发抖的白御桐,雨点好心生了一堆火供他取暖。
“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嗯好。”
雨点则独自在屋外处理着刚运回来的竹子,白御桐呆呆地看着门口的少女,她的动作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像是个经验丰富的手艺人。
雨点在将竹子处理成竹条之后,全部拿进了屋里,她一屁股坐到火坑旁,开始编制复杂的竹篓。雨点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才编好了两个圆筒形的竹篓。
“我去放竹篓了,这样明天才有鱼吃。”
“我陪你去吧?”
“不用,路上有积水,你会滑倒的,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哦,一路顺风啊!”
“什么意思?”
“……”
随后雨点让白御桐在屋里休息,然后自己带着两个竹篓出门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呢,白御桐不过脑的往火堆里丢进了一根干柴。孤独如潮水涌入房间,充斥着每一个角落。白御桐一个人坐在火坑旁,下巴靠在膝盖上,双手环抱,眼神落寞凄凉。
橘色的焰火在他黑色的瞳孔里跳跃着,他拉了拉雨点为他披上的兽皮,不禁又往胳膊里埋了埋头,整个人看上去像个重度自闭症患者。
白御桐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在火堆长时间的烘烤下,他原本耷拉在额头湿漉漉的头发被定型成了鸡窝。
他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好比你正在万众瞩目的奥运会上撑杆跳,落地之后却发现自己躺在了一望无际的牧场里,比那还要糟糕的是虽然你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帅气迷人的公子哥,但是周围却没有一个妹仔红着脸站起来为你犯花痴,也没有姑娘扯着嗓子喊要为你生猴子。
关于自己这张帅气逼人的脸白御桐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在昨天傍晚洗澡看见水面影印出的自己时,吃惊的合不拢嘴。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于是挤眉弄眼的做了几个瘆人的鬼表情后他才肯定了水中倒影里的英俊潇洒的面庞确实是他自己的……
这个发现震惊了白御桐,他脑子里乱七八糟,他也不想把珍贵的脑容量浪费在思维扩展题上,但只要当他一个人没事干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而当他有事干的时候,却偏偏什么也做不好。
他简直就是思想上的塔利班,行动中的脑血栓。
科学证明当人发呆的时候,周围的时间流动得会加快,当白御桐从幻想中醒悟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门外那片阴沉的天空中又飘起了细小的雨丝。他望着远处的云层眉头紧锁,不禁开始担忧起了雨点。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吧?这么久了雨点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出去找找?白御桐犹豫着。
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他想。
终于,时间消耗了白御桐最后的耐心,他决定出去寻找雨点。他戴上斗笠夺门而出,手里提着雨点那把绚丽的柴刀,他光着脚丫狂奔在山野上,寻着洗澡的河走去。
他边跑边呼喊着雨点的名字,希望得到一点回应,一路上什么回应都没有,有的只是天上飘落的雨点,没有背着背篓的雨点,没有递果子的雨点,也没有洗澡的雨点,也没有烤鱼的雨点。
这时天上的雨点开始落得更急,更密,更大……白御桐站在河岸边,狂风吹走了他头上的斗笠,眼泪混合着雨水无力地滑落,他抬头仰望天空,他撕心裂肺地呐喊着雨点的名字,目光涣散。
他忽然开始害怕起来,害怕事实,雨点应该不会出事儿吧?她不是从小就生活在山里吗?她怎么会出问题呢?
对嘛!那姑娘才不会出什么问题呢!她什么都懂的,她可是野外求生专家啊她,妥妥的一个女版贝尔格里尔斯!她是那种只要在山里就能当孙悟空的女王啊,这是她的花果山!
她只是见这场雨有点大,恰巧找了个山洞躲雨,没错,就是这样!
终于,白御桐到了昨天洗澡的小河堤边,他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河塘,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雨点的音容笑貌……
“我奶奶取的,她说我的出现像雨点一样突然。”
“我奶奶告诉我的,只要每年到了吃野鸡蛋的时候,我就长了一岁了。”
“猜错了,有五条呢!”
……
白御桐听见了,是熊竭力的嘶吼,陌生却又亲切,就像是自己的咆哮,他记得自己也这样呐喊过,是的,他也这样呐喊过……他瘫坐在岸边,雨水打湿了兽皮上的粗毛,他的神色沮丧,目光呆滞又好像藏着火一样的愤怒,无尽的悲伤将他推入深渊。
他明白了什么,垂头丧气的坐在湿滑的路面上,好像是一个掉进了臭水沟里的玩具在等着主人把自己打捞起来。
透明的液体划过他冰冷颤抖的脸,说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一次一次又是这样,让人愤怒得简直想要跳脚!有没有搞错啊?折磨我很好玩吗?
不带这么玩的,很烦人诶,我都已经穿越了吧?照理说坏运气这东西路痴,追不上自己的……白御桐的眼底散发着隐隐的红光,但他并不知觉。
他想起其他穿越剧里的男主,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身世显赫,馋男主身子的,哦不应该是仰慕男主的妹仔一抓一大把,男主说的每一句屁话都是顶级的人生哲理,老婆也是万里挑一的抢手货,世界都围着他转,简直酷到没朋友!
可白御桐是什么货色?穿越到异世界以后遇到了个……女版贝尔格里尔斯?这是什么狗屁主线剧情?
现在的情况是,女版贝尔在去放置鱼篓的路上被熊给盯上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与此同时这个野外求生专家大概正在等一个男版的褒姒来救自己的命。
还有没有更差劲的开展啊?男孩仰头望天,像是在质疑上帝。
好像有什么寒冷刺骨的东西在白御桐心底铺展开来,狂风席卷着黑烟滚动,火焰里包裹了一张孩子气的脸,那个人眯着眼发出碳木一样腐败的微笑,张着唇形向他诉说着什么,但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只能听见刺耳的得逞的笑声……为什么我有遇见你的运气,却没有留住你的本事呢?
别在蜡烛快要燃尽的时候才想要吹灭它,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愚蠢了?你以为提刀就可以斩破千军万马?殊不知你连个拔刀相向的对手都没有。罪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悔恨的自己!
白御桐呆坐在地上很久,全身因为寒冷而颤抖着,但是他没有离开,像是在等雨点回来,又像是在为她守灵。
突然间白御桐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他低沉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他站起身然后猛的跳进河里,朝着水中间游去。
因为暴雨,河里水势变得汹涌,白御桐呛了几口水,他抓住了水面上的什么漂浮物,最后爬上岸剧烈的咳嗽。
他张开手,一件麻衣编制的衣物!白御桐摊开湿透的衣服,衣服胸口还绣着一朵红色的小花,腰间沾染着暗红色,他双手颤抖着,神情激荡,毫无疑问是雨点的衣服!
白御桐暗暗庆幸自己曾经偷窥过雨点那还未发育完全的胸部,他果然够可耻的!
既然这件衣服是从上游漂下来,那么顺着河流向上就一定可以看到雨点,又或者说雨点的尸体?白御桐再一次担忧了起来。
白御桐顺着上游一路狂奔,同时不断地左顾右盼,他可不想和雨点错过从而触发什么狗血的展开,大多数电视剧里都有演,女主哭喊着问男主当时你怎么不来救我?
这该怎么回答?哦亲爱的别生气,当时我正在跑酷呢,我想你是知道的,工作要求镜头下我必须露出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白御桐听到前方有低沉的嘶吼声,他的心顿时凉透了,精神恍惚,不禁想起了雨点的叮嘱。
“山里是有熊的,发现了熊就要赶紧爬上树去,不然就会被吃掉的……”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躲到了一棵树后,他谨慎地探出头,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只三米长的大黑熊不断地围着一棵樟树慢腾腾的打转,像是在蒙古族在庆祝时围着篝火跳舞。
目测树高至少十米,生长在岸边一米处,部分虚浮的树根裸露在岸崖边,一个光溜溜的人影蹲在樟树最大的分支上瑟瑟发抖,唯恐掉下去。
人影的胸上有一层薄薄的抹胸布,下面穿着一件白色的平角裤。
是雨点没错!白御桐脑子一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穿这么少,虽然他还想再欣赏一下这美妙的风景,但是雨点给他一种要撑不住了感觉。
他紧张的爬上了面前的树,站在枝干上,左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挥舞着短刀,口中呼喊着雨点的名字,像是在机场举着牌子接机的大叔。
雨点看向了白御桐,但是却没有出声,只是很艰难的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她的动作缓慢而笨拙。
白御桐揪心,大声呼喊:“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雨点颤巍巍地站在枝干上,白御桐看见她左边的腰上有一抹浓重的红色,红色的液体顺着白皙的大腿一直流到了脚背上。
是熊的抓痕!白御桐目瞪口呆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恨不得现在立刻跳下去割开黑熊的喉咙,但是他不能,因为他不是战斗民族,他铁定打不过熊。
白御桐的呼喊似乎引起了黑熊的注意,它缓慢地扭头看向他所在那棵树的方向,然后露出了一副龇牙咧嘴的凶相。
这一刻三目对视,没错,黑熊的一只眼睛紧闭着,眼缝中渗透出鲜血,看起来是瞎透了。
黑熊的喉咙发出一阵阵短促的低吼,全身都承受着来自天空冰凉的雨水,被打湿的鬃毛粘连在一块,活像海胆的尖刺,它唯一的右眼透着凶光,嘴角不断滑落透明的液体,搞不清是雨水还是口水,它比人更像真正的亡命之徒。
白御桐心里盘算着如何引开这头熊,呼叫光头强吸引火力?不不不,这显然行不通,他没有手机更没有光头强的电话号码。
黑熊回过头,又开始围绕着雨点所在的樟树打转。
白御桐朝着雨点的方向大喊:“雨点,等下我引开它,你赶紧爬下树跑,跑得越远越好,如果你听清楚了吗?!”
雨点无力的依靠在树上,她的眼神迷离又梦幻,终于缓慢摇了摇头,表示不愿意。
白御桐心里咯噔一下,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摇头,也许她快要死了,她损失了太多的血,她奄奄一息,摇摇欲坠。
这一刻他脑子里闪过太多事,白御桐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哪怕一分一秒,于是他赶紧行动了起来,他悄悄地滑下了树,反手捏着那把黑色的雕花匕首,那动作像极了一个日本昭和时代的忍者。
白御桐的双目炯炯有神,心率直线上升,假如,只是假如,他能够在黑熊发现自己之前刺进它的另一只眼睛,这只蠢熊就完全瞎了!这样他就什么也看不见,雨点也能得救了,他这样想着,垫着脚尖朝着黑熊移动。
黑熊注意不到身后的白御桐,因为它的左眼瞎了,左边现在是它视线的绝对盲区。
还有十四米,十三米,十两米……
雨声覆盖了白御桐脚下发出的声响,他心里小声念叨着,“好极了,就是这样,让我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雨点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扶着树,蹲在枝干上,看着离黑熊越来越近的白御桐,她的视线渐渐模糊……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雨点扑到床边双脚跪地,一双白皙稚嫩的手前伸,握着前面宛如蛇皮一样枯糙的手。
“雨点,奶奶应该是要死了……”床上传来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破旧的鼓风机。
“怎么会呢!奶奶,我不要您死,不要死好不好……”雨点哽咽着,泪水无声的滑落,麻布床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点。
“不要担心,奶奶只是去另一个地方了,奶奶会在那边等着雨点过来的,要好好活下去,如果活不到八十岁就去不了那个地方,不要让奶奶在那边找不到雨点好不好……”老人轻轻拍着雨点的手背,像一位市级领导慰问建筑工地的农民工。
“奶奶,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雨点哭出声来……
雨点眼底的水雾奔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融入雨水中,这个土妞不知怎的哭得暴雨梨花,像极了一名文艺女青年。
别过来了,会死的……雨点想,但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想活着。
任何人都会有求生的欲望,你到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位兄台说你去死吧,回复的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是你怎么不去死?
白御桐左手环抱着黑熊的脖颈,动作亲昵得像是搂着花季少女的玉颈,下一刻似乎就要接吻一样。
没有情侣接吻凝重的喘息,只有黑熊震天撼地的嘶吼,白御桐骑上了黑熊的背,黑色匕首刺进了黑熊那只唯一还闪亮着的右眼。
黑熊像斗牛一样抽动着庞大的身躯,泥水不断从它的熊掌下飞溅而出,白御桐被野蛮的黑熊甩到了树下,打了几个滚,身上布满肮脏的泥水。
他扶着旁边的树吃力地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欲坠,但心底却像是柴火一样燃烧了起来。
那是一种莫名的喜悦,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介乎抗日神剧里游击队手撕鬼子与动画片里超燃的BGM响起时小孩子的手舞足蹈。
白御桐看着那头低吼挣扎的熊,心生怜悯,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配一条导盲犬!
正当白御桐准备转身抬头看向树上瑟瑟发抖的雨点时,突然感觉身上一沉,就扑倒在了泥水里。
白御桐抹去眼睛周围的泥水,双肘支撑着回头看向压在他背上的雨点,他不由得紧张起来,雨点此时双眼禁闭,睫毛微微颤动,苍白的唇瓣上下蠕动着,但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白御桐从雨点身下爬了出来,然后观察了一下雨点腰部的伤口,血液从深红色的抓痕中渗出,他把手放到雨点的手腕上,那里有一条动脉。
不失他所望,血管还在缓缓的跳动着,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雨点的手很冰凉,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白御桐脱掉衣服,套在了雨点身上,然后把雨点扶着坐了起来,蹲在她双腿间,将雨点背了起来,最后朝着山下狂奔。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白御桐老泪纵横,他想起来他小学时候妈一样的班主任。
因为白御桐的爸妈每天都忙着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做出贡献,所以很陪他。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买中华牙膏送的。
作为一名资深的留守儿童,白御桐很早就学会了串门讨饭吃,这一点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以前和街边要饭的乞丐当过同事,因为他惊奇的发现自己有要饭的天赋。
而他就因为讨饭吃认识了青梅竹马的王彩霞,也认识了他小学时的班主任李欣然,李欣然同志对白御桐同学那是相当的好,就像他的亲妈。
白御桐同学知道李欣然同志有一个独自在家的女儿,和他一样是个留守儿童。他老是觉得李欣然同志对自己的女儿不够义气,就跟自己的爸妈一样。
不过知道这个消息后,白御桐的心里没有一点责备,而是突如其来的窃喜,他认为自己应该是李欣然面前的大红人,而她的女儿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但是他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那是五年级的一个春暖花开的学期,李欣然毫无征兆的走了,顶替她的是一个爱涂指甲油的靓女,白御桐守着食堂精神恍惚了一个月,很久以后才打听到李欣然被分配到她女儿的那个学校当老师了。
白御桐就这么被撇下了,像是一条被踹开的狗。想必是通过什么可靠的关系跳槽了吧?他忍不住想。
那段时间白御桐做了个梦,梦到李欣然被一个陌生的女孩牵走了,而他只是在旁边抱着餐盒看着,嘴里反复念叨着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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