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伯母这样隔三差五的上萦芯的门，正月初十开印后，她那除服四个月一直被闲置的夫君，便得到了起复的风声。

以后，四伯母更是拿教亲闺女的心教萦芯，两人的关系也迅速亲厚起来。

萦芯不止能跟她学到一个大家族的宗妇应该知道的许多“常识”，还能通过她听到城中女眷如何传她的八卦。

以前那些都过去了的便不提，现在最热的是太子如何如何痴情于萦芯，怕让她的闺誉生瑕，以至于隐忍不言到非得等三年孝期过了才会纳她，太子又怕她在广固孤苦受欺，还特意求全中庶子收了她当个女弟子。

因为她从未正式踏入广固妇人的社交圈儿，且顾氏人这半年来越发少出门，恨萦芯把顾禺“克死”的女娘们把她彻底传成了个狐媚子。

甚至不知为何，年底太子妃赐予萦芯孔雀华盛之事也传出去了。

看着转告她谣言的四伯母那探究的神色，萦芯大方点头：“年下时是有这一回事，那是太子妃会错了太子殿下的意，师父已经替我婉拒了。”

四伯母满足了好奇心，却也更觉太子殿下“看中”她。毕竟此事换在别家女娘身上，就是长辈不贪太子殿下的身份上赶着把此事砸瓷实，八成也没勇气去跟太子殿下提什么“婉拒”。

她也看过一些史书，深怕萦芯“恃宠而骄”，劝道：“婉拒之事还是不要与外人多说了，毕竟伤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颜面。待过得一时，她们自会换了别人的小话去穿。”

生怕太子殿下过了“看中”萦芯的那股子劲儿后，回头恼恨她落自己的颜面。

“行叭，随她们说吧。”萦芯听完，满不在乎的想：哀家不在江湖，可江湖到处都是哀家的传说……

按制，正月初十是每年第一次的大朝会，比年底最后一天更隆重。阖广固爵位在县侯以上的，除非如顾毗这样有孝在身的，都得参加。

大朝会上，大家都是给陛下和太子殿下说吉利事、吉祥话，走完流程孙瑾还得请他们在宫中大宴。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温暖如春的大殿里，阖东吴最有权势的人们因着酒意越发上头，便越发放浪形骸，直至月上中天才散。

太子殿下今日喝得多了，张皇后亲自安排他宿在大婚之前的小殿里，二皇子孙铄和三皇子孙鈌（jué）扶着太子孙钊躺下，忙前忙后的给伺候太子的内侍帮倒忙。

“行了，让宫人们来吧。”张皇后今日也累了一天，眼见着他两个弄得太子不舒服，便要带着他们走。

孙钊挣扎着起来，想送他们，道：“钊送母后……”

张皇后只是让宫人按着他躺下，就带着两个皇子要走。

孙铄频频回头，欲言又止，可最终也没能留下单独与太子殿下说句话。

他在宫中，绝少出门，为了不让父皇母后多心，也不敢主动探听朝中事，只能偶尔听听宫娥传的八卦。

自他帮着太子殿下给道安师父传话后，一直也没机会问问太子殿下，并州那些灾民如今可是已经衣食无忧了？

一月下旬，四州各地监察从事报三郡的灾民九成都活着过了年，在各地方官和朝中来看，一成的人口损耗是可以接受的损失。

因着正月还没过，朝中许多官员歌功颂德的唱词还没念够，他们知道化解并州事的奏疏是全塘上的，那就约等于是太子殿下的全功。于是，他们就开始在各个可以面见陛下或者上奏疏的时候，求陛下嘉奖太子殿下。

一人两人、一次两次的还好，人数一多，全塘就提醒孙钊：“如此众口一词，怕是有结党营私之嫌。殿下当早作打算。”

太子都是太子了，陛下除了财物还能给他升官么？太子又不想“提前上位”，那就得在这件事让陛下觉得太子有“野心”之前，制止。

“师妹可曾跟中庶子说过，想要什么封赏？”包括当初徐州刺史的提议，这件事都是基于师妹的提议解决的，哪怕因她是女娘不能得首功，也当有足够的奖赏赐下。

这一点，全塘之前就问过，便道：“小徒并无他求，只望陛下垂青顾氏。”

于是两天后，太子没得到什么封赏，倒是顾氏已经出孝的旁支郎君，或恢复原职，或在羽林卫里陆陆续续的得了一些微末的实职。

众人都不太明白，揣摩帝心许多年的丞相却有了明悟：总闻顾氏二郎允文允武，难道“三郡乱事三法并行书”是顾毗上的？可为什么非得通过全塘的手转一道弯儿呢？

顾毗在顾氏别院带孩子呢，根本没过多关注外界的消息。

艰难得到程师五个“称赞”的阿石，去年根底下才弄明白，马场明年年底也建不完，立刻联合妹子开始闹腾……

随着正月过去，年彻底过完，好似大吴一切都在恢复如常……

直至冀州刺史上报治下九郡六十七县去年年底时，常仓账目上存粮数额与实际存粮数的对比。

哪怕冀州刺史摸清陛下不想牵连太广的意思，拖拖拉拉给了治下各郡县小半年的时间堵窟窿，在最后上报之前，也有得报上几个顶雷的。

过年期间，但凡家资足够的郡守县长们，都得他上供一份足够厚的年礼，以期把自己从这份名单里划出去。

所以，年后孙钊收到的奏疏上，除了事发的赵郡、常山郡以外，就只有魏郡涉县一处，共计十四个县的常仓存粮少于账目八成以上！

不过，冀州刺史新上任，如何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糊弄陛下，他还令心腹带了一份比较真实的数据呈给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转交给陛下，以期此事万勿再使陛下忧愤成疾。

这就很有意思了。

这一手，简直是上平陛下颜面，中完自身职守，下还能安抚各个戴罪之人的心，让他们在分散三郡乱民的事情上，使出全力。

甚至因为是走的太子殿下这条路，连储君都巴结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