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塘其人，少时便因“知微见诸”之能，得先帝三次征辟。可也正是年纪轻轻就洞明世事，让全塘早早入了黄老之道，三征三拒后，全了先帝惜才的名声，也让他年不过弱冠就名动四国。

只是看得再开也没用，人只要活着就有弱点。孙瑾正是发现全塘偏疼老来子，才拿全塘幼子的才智与全塘做赌注，赢得他做了太子的属官。由此，孙瑾既得了可以教导太子的贤才，又得了比先帝更贤德的名声。

但凡全塘有权欲，如今便是上三公也做得了。

可看完太子搜集到的，李萦芯从六岁至今短短十三年的生评，全塘也得承认，倘两人互换身份，他未必能如李萦芯一样，一路走到如今！

最起码，全塘自知自己起点高于常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乃先长公主之后！

更遑论在李萦芯面前，有世人画下的天堑——男尊女卑！

以李萦芯之能，但凡她是个郎君，如今全塘敢直荐陛下征辟她！哪怕不让她去并州全权负责追捕那些暗处的虫豸，让她做个一郡牧守也绰绰有余了！

牧守，牧守，重点就在一个牧字！

从李萦芯如何建立娘家的产业，全塘看出她已经得了治理一地百姓的精髓：

以商做通，以工建业，以农为本，以士养德！

与许多忌讳女主外务的人不同，全塘是真心欣赏她的才华，不想她因为性别被埋没。

顾毗替嫂嫂传完话就想告辞，他今天打算去丁府探望下阿娘。

可全中庶子却留他唠了半天，话里话外都是探听嫂嫂。

被嫂嫂教得颇有戒心的顾毗以为全塘这一套旁敲侧击是为了打探嫂嫂的立场，直言：“中庶子容禀，毗年少历少，可毗敢以性命担保嫂嫂清白。还请中庶子勿要把心力浪费在无用之处。”

虽然被顾毗误会了本意，不过全塘还是暗赞李萦芯手段高明，这么快就把顾毗收服了。

“呵呵，侯爷多心了。定侯夫人但有他心，只不开口，静观便是。如今广固暗流汹涌，老朽只是担心定侯夫人居于城外为人所乘。毕竟若粮价之事也如定侯夫人所料，便是她第二次打断那些人的谋划了。”

闻言顾毗不得不深思全塘话里的意思。

一开始他也不明白嫂嫂为何一定要住在城外，毕竟别院四周荒僻，消息来的也慢。

可他渐渐发现，别院有广固无法得到的好处：干净。

现在，别院里除了顾氏亲兵，全都是嫂嫂自己的人。无论是谁想打探别院，根本无处下手！

至于安全方面，有百多个顾氏亲兵守护，便是几万大军来袭也能护嫂嫂逃回城里。

全中庶子应该很清楚，顾氏主宅被那伙奸细渗透了这么多年，如今怕是仍然无法肃清，如何还提让他们回城里住呢？

看着顾毗怀疑的眼神，全塘笑到：“侯爷不必担心老朽是想用定侯夫人做靶子，引他们出手。以定侯夫人的才干，但有所伤，得不偿失。

实是陛下命太子追索奸细，可太子如今政务缠身，便将此事全权交与老朽。老朽是真的老啦，愈发不堪驱使，不知可否请定侯夫人襄助一二？”

“这……”顾毗想着嫂嫂一直尽量保持置身事外的态度，替她婉拒道：“怕是不妥。嫂嫂毕竟重孝在身，当静居解哀思。”

全塘一听他语带犹豫，就知是他自己替定侯夫人做的主：“是老朽唐突，还望侯爷体谅老朽一片尽忠王事的心，替老朽再问一问定侯夫人。”

顾毗一惊，全中庶子一个忠字就把他逼到了不得不应的绝处！

“如此，待毗问过嫂嫂后，再回中庶子。”咬咬牙，他继续道：“全中庶子但有差遣，毗定领顾氏竭尽全力。可嫂嫂不过一介弱质女流，还当不得中庶子如此慎重。”

“多谢侯爷。”全塘一笑，顾毗还是太嫩，后面这一句他说早了。

他看到了李萦芯一步一步往上攀登的过程，认为她有更进一步的心。

只是陛下和太子都因她是女娘，一叶障目不见良才。全塘邀李萦芯，既是希望她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也是想给她一个展现才华的机会。

不敢再跟全塘多说话，顾毗赶紧告辞，连丁家都不去，直接回了别院。

顾毗跟嫂嫂学完全塘的话，就见嫂嫂一个白眼翻上天，“叔叔就回中庶子，说我已经为此事忧思成疾，出不得门了。”

她好心好意提醒太子，中庶子怎能拉她进漩涡呢？

萦芯哪里知道全塘把她“求一世安稳”的行为解读成了她的“权欲”，想帮她一把呢？

早知道嫂嫂不会应承，顾毗笑道：“明日毗亲去回绝。”

替全塘问过嫂嫂后，顾毗又把他跟全塘打听到的一些新消息告诉了嫂嫂，并州又有两县传回平灭乱民的奏报。

萦芯唉声一叹，更加不想给孙瑾干活了。

旱灾、水灾再加上动乱，并州还剩能剩下多少活人啊！

其实这都是萦芯过于悲观。三年旱灾期间，许多贫民都早早的卖身给各大世家为奴了。

世家们再苛待他们，总不至于把还没回本的“财产”饿死。

只剩还略有资产且心中有一点尊严的以及实在卖不出去的，保留了自由之身。

在许多人眼里，这些不驯的、无用的人，死光了就死光了。只要他们没抢到自己家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