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早,李清吃完早饭陪董暾去自家茶馆看书消遣,路上就把这事儿跟他说了。
当然,李清说的重点自己昨日是如何“教育”儿子。
董暾哭笑不得的听着他跟李藿完全弄错了裴嵇的目的,再一听他一再强调自己如何在长子身上施展“父纲”,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李清心知肚明自己是真嫉妒他有一双好儿女,特意气他的。
摇摇头,董暾便一点一点的给李清解释了为什么裴嵇根本不能给李家定罪,以及他猜测出的裴嵇妄图动摇李氏在费县根基的目的。
“可……清家如何起势,温阳兄是知道的。阖县也都知道啊。倘费县有如温阳兄所说的倾轧,李氏也起不来啊。”李清迷惑了。
难道还非任由李家起来了,然后再推倒么?
董暾一笑:“这就是在孔氏左近的好处了。”李小娘子选宅子的目光,真准啊……
是的,萦芯当初选中孔氏当邻居,就是因为知道孔氏比别的世家更要脸。
一如她之前教顾毗的,孔氏的核心是圣人,而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就是说了好多超高道德标准的圣人言。
本质上,孔氏不可能全都做到,甚至私下里跟其他世家一样藏污纳垢。但是大面儿上孔氏维护这些道德标准就是维护自家根基。
这也是费县大环境看起来很和谐的主要原因之一。
加上她在孔氏隔壁住了这么多年,与孔氏各种交际后,在出嫁时能得孔氏送出在朝最大官员——太常卿孔骊的名帖,两家交情可见一斑。
“那……温阳兄看,此事如何得解?”B
“某听说徐州刺史治下严谨,不若磬明请托华别驾告知徐州刺史此事详情吧。”五洲唯一一个做到一洲刺史尊位的官员,在有足够硬的把柄的情况下,于公于私都会很乐意把治下唯一一个吴地官员踢走的!
李清脑子转了很久,直到两人去范家食肆吃午饭,才想明白,赞道:“温阳兄举重若轻啊。”
这边,李清跟董暾问出了个好计策,那边贼曹校尉夹板气受够了,找到孔伯渊诉苦。
孔伯渊一笑,指点他去找范生。
范生一听贼曹校尉的话,一拍案几,“真拿我们当风箱里的老鼠了!你且等着,不出两月,我让他滚蛋!”
转身去找孙三郎预告一两月内要断一下分红。
孙三郎一愣,问道:“你待如何?”
“虽然现在不能如李小娘子说的突然涨价,让行商背后之人替我们把他弄走,但是我们可以断货!他不是总说工坊有不妥,需要检查么!我直接停产两月,就如他的意了!”
唯一的供货商突然涨价和突然停产,哪个对销售商的损失更大呢?
孙三郎疑惑的问:“你怎么对那李氏这样仁义?”行商虽然与范家交易多年,但也都立了契,突然停产不止损失利润,还得赔钱给他们呢!
范生一个商人,哪怕再讲信义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他有他的考量:
“其一是二郎还在广固跟李小娘子合作;
其二是李小娘子还有一个研制多年的调味料,如今卖得最火的调珍酱不过是研制期间阴差阳错得来的;
其三么,生看李小娘子一路走来,觉得她便是失去顾氏支撑,在广固只消几年,也能起势。反正张城守人品才德均不足为伍,早晚要将他撵出费县,不如就趁李小娘子式微之时,做以投资,想必以李小娘子的心性,定能翻倍偿还!”
“哈哈哈哈,你啊……”孙三郎听完,朗笑道:“真不愧陶朱公(范蠡)的血脉!”
范生知道,他同意了没用,还得去问南亭侯,便告辞去孔府求见孔小宗子。
孔小宗子听完,只道:“待某问问家父可还有其他更快的解法吧。”
一下子断两个月的分红,他也做不了主。
范生便告辞回家了。
一直跟着他的范大郎问道:“阿耶,不去李家说一声么?”
范生觉得长子不如次子在这方面灵气,给他解释道:“第一,此事还未最终谈成,等南亭侯和孔氏都认了再说不迟。第二,这事儿基本不能成,两月分红太厚了,两家怕是舍不得,阿耶来回跑其实也就是做个态度出来,推他们一把。第三,现在不是去李氏卖好的时机。你自己品品吧。”
“是。”
牛车上,满头华发的范生随着车厢的晃动微微摇摆。想着近一个月张理给他的恶心,很快就能还回去了。
都是之前华别驾在的时候大家过得太顺,让许多费县世家都忘了,该给新来的城守穿穿小鞋,不然任他随意在费县肆意走动,多碍眼呢!
远在涉县的几个世家与范生此时的想法不谋而合。
前天,昨天,今天。
连续三天,臧县长都以“瞒报”、“逾举”……等等罪名抓了去县衙讨要今年多缴粮税的三个庶民全家老小。
这边人还没分完男女监牢,那边家产都已经登记造册了!臧县长的目的昭然若揭。
涉县中上层都知道,县里得了七成的摊派,如今只完成了五分之一!
可其他县的送粮队也到了几十车了,拼拼凑凑也有五分之二。其他的县里出资继续收购不就好了!
可惜,他们自己有多不想把吃进去的吐出来,臧县长还得翻倍。
“这样下去不行!等他任期到了拍拍皮鼓走人,让我等留个‘任人宰割同乡’的臭名,可怎么处?”
“就是……就是……”
“列位,这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他现只朝着小门小户下手,可小门小户能有几钱?除了摊派,他可是有一个常仓的亏空!继任县长再傻也不能认的。”
“嘶——那可如何是好?”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一群满肚子满脑子都只有肥油的世家们聚到一起,办法还没想出来,倒是又大吃大喝起来。
席间,有些消息灵通的传起了外地的八卦。
“听说了么?并州有地方反了!”
“哪啊?”
“新兴郡啊!”
“什么?哪个县啊?某的亲家就在新兴郡!”
……
传言波及的郎君越来越多,坐在首位的一个老者听完,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