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黄昏已给大地铺上层淡淡的金黄,晚霞耀眼的绚丽,欢送着鸟儿归巢。
碧波轻轻荡漾,拍击着岸边的石板。
与正堂相对,江会若住在山水庭院后的一间有着二楼观台的房内。她喜欢坐在上面,品着难得喝到的宫廷佳茗,远远地朝南宫的书房望去。
轩楹里外一片寂静。南宫的书房整夜通明。然而此时,南宫的桌下已摆满了文牒书简,他靠在椅背上,枕着手臂正出神。抬头仰望,仿佛想把屋顶看穿个窟窿来。
谁也不知dào
尹青尘会什么时候来,但是他们可以确定,他今晚一定会来。
会若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大概是不大适应这儿高贵的气息。她还从没有在这样富贵的住宅睡过觉,做梦都不曾想过。又有哪个贼会明目张胆地在官邸睡觉的呢。南宫让她住在这里完全没有恶意,她能感觉到,然而,过度平安的宁静反而扰得她心神不宁。
移步窗台,〖.
n
e
t她跨出细腿,用力一蹬飞出窗外。然而碰巧此时,与她同步的,对面的书房亦有一影飞蹬而起。
——两人在屋顶相遇,不禁有些错愕。
会若还以为他是怕她跑了才来阻止的。但现在看来,南宫顶着一双熊猫眼,颓废地坐在瓦片上,见她来了,竟有些做贼心虚的模样。
“哟。会若姑娘也睡不着吗?”南宫故作镇定地道。
会若察觉到没有杀气,便叹了口气,侧身坐在斗大的月前,任风吹拂,就像想吹散心底的烦恼。“南宫大人若是舍不得圣上,可以不走啊。”她道。
“臭丫头,说的什么话。我做那么多事,不就是想从宫里离开吗。”南宫笑道。
“诶?你要真是那种想走想得不得了的人,根本不会想找出我的幕后吧。直接捉了我交差不好吗?你,根本不想离开皇帝的身边吧。怕他在你走后,依旧会受伤?”她掩嘴偷笑。
南宫顿时袒露出不爽快的表情来,“我是怕刘弗陵太聪明,虽然绑了你,却又没有证据,他会赖账的。”选了个迎风的好位置躺开睡下。
“所以你才叫我把盗窃之物拿回来?”
他看了一眼她天真的神情,扭过头去闭目养神,“就算不是这个原因你也应该拿回来。我不相信堂堂江家大小姐会对人家的宝物如此执着,它们对你无用。”
似乎说中了会若的心头迷惑,她伸了个懒腰,吐了吐舌头,没有搭话。蹑手蹑脚地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屋顶。
南宫太多秘密,太多隐瞒,太多不为人知的情感。她不想也不敢触及他的心思,亦畏惧着他那明澈锐利的眼睛。
天空还是依旧地晦明变化着,月将尽,晓雾迷蒙。大地灰青的时刻,楼宇角落的黑暗处却渐渐起了动静。
“是谁在那里!”会若警惕地坐起身,悄悄地靠近角落发出响声的地方。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副熟悉的嗓音。它们一丝不漏地传入她的耳廓,重重捶打着她脆弱的心灵。
他怎么会来到南宫府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
“江会若,你可知dào
南宫羽是谁,你竟然相信了他,还打算帮他?”
黑影闪出来,迎面对着她,仅一晃间,已用掌击中她的腹部,将她打出许远,“我还以为,你不愿与我等为伍,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不过是掉入另一个陷阱而已。”
会若不但没有还击,疼痛地站直了身子后,却对他下跪行礼。抹去嘴角血丝,道,“堂主。会若只是想找出谋害家族的黑手,不想惹其他是非。如果您还想帮zhù
会若,就请不要干预。”
“丫头,你可知dào
,为了你,我特地独自前往宥城打探,听说你和南宫一同出现在宥城,我的心都凉了。”他换了个语气,是种慈祥而温和的口气,“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你怎么知dào
他就不是谋害你家人的那个混蛋呢。”
“不可能的。那时候南宫还没有做官……”
“真傻,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存zài
,南宫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怎么就不可以在入宫前就替朝廷打下手?”
她拼命地摇着头,但是,想到家仇未报,她的思绪便一团混乱,头痛欲裂。真的很想相信南宫的,真的很想。
就在她迷茫间,她伟大的堂主突然取出一古瓷小瓶,一手已经扣紧了会若下颚。她瞠目结舌,惊恐道,“你要干什么!要干什么?!不要,堂主不要!”很显然,那是毒药,喝下去非死即伤啊。
“丫头,我不会害你的,这里只有你能轻而易举对南宫下手。不要犹豫了,我在宥城看到的秘密,待你杀了南宫,我会一五一十告sù
你的。绝对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的。”
“我不要——!!!”
窗外的黑色幕子已经拉下,烟渚散去,唯剩漫漫神mì
……与一声划裂天际的凄惨叫声。
睡在屋顶上的南宫羽听到声响,猛然起身,毫不犹豫地冲向会若所在的地方。
“你怎么了?!”
他到的时候,会若正蜷缩在一旁,脸色惨白,唇边挂着血丝。方还见到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地像被打成了内伤的模样。南宫甚至没有思考,天生对女人的温柔驱使他直接将这可怜的小贼抱起。
会若没有反抗,她颤抖地贴在南宫胸口,只说了两句话,“对不起,你快走。”
为什么江会若如此容易受伤?在宥城也是,回来也是,她就不能像个贼那样站直了跟他一决高下吗?
竟然会,竟然会让他有些怜悯,有些心疼……
“先别说话。可恶,这个时候姓庄的都上哪里去了,”他似乎这才想起来那两兄弟都不在府里,低头,他对会若说道,“在我正式逮捕你之前,喂,可不许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