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一下吧”
裴常乐趁热打铁,循循善诱道:
“植入一颗成熟的魔种,你的实力很快就能重归巅峰。”
“待到那时,你说不定还有机会更上一层楼,获得能让你亲手完成复仇的强大力量。”
他的确没有忽悠柳菲菲:
魔修和普通的修行者不同,他们本身就能够操纵魔气,而不是被魔气操纵。
普通修行者在植入魔种后会不可避免地被魔气控制,最终像曾经的李磊一样,在魔气爆发中变成毫无理智的入魔者。
而魔修不仅不会因此失去对魔气的控制,反而还能通过这颗魔种获得不少修行上的助益。
而如果像裴常乐提议的那样,直接往体内植入一颗已经培育成形的成熟魔种
那宿主就会像是猛地吃下了一颗极品修为丹一样,凭空获得一股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
但是,天下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现在吃下去了,以后迟早都要吐出来。
魔修在利用魔种修行的同时,那颗根植于心脏的魔种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们修为的增强而不断茁壮成长。
宿主的修为越高,培育出来的魔种的“药效”就越好。
待到时机成熟,这些被当作宿主的魔修就会被诸如裴常乐一类的种植者毫不留情地收割,体内培育出的魔种也会被他们当成大补的丹药而争相吞食。
“说白了,依靠魔种修行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裴常乐用无比平淡的的语气,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这背后的真相: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也的的确确获得了你梦寐以求的力量。”
“有了这份力量,你就有了亲手复仇的资本。”
裴常乐顿了一顿,淡淡地说道:
“用你那早就置之度外的性命,换取你拼尽一切也要拿到的复仇机会”
“这难道不是很公平的交易吗?”
“”
柳菲菲没有回答。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才十分无奈地感叹了一句:
“裴常乐”
“开门见山地要买我的命,你倒是真够坦诚的。”
“哈哈哈。”
电话里传来了裴常乐那爽朗无比的笑声:
“我可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你交出你的性命,我就会帮你完成心愿。”
“不瞒你说”
他的声音中悄然多了几分得意:
“我在帮助之前七个宿主完成复仇之前,都十分明确地告诉了他们——”
“他们最后会死。”
“我没有强迫他们,也没有欺骗他们,是他们自愿地接受了我的‘帮助’,自愿地成为了帮我培育魔种的宿主。”
“因为对他们来说,生命已经没有了意义,只有复仇才是唯一。”
“我想”
“柳菲菲,你应该也是这样的人。”
“哈哈。”
柳菲菲无奈地笑了一笑: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这样的人,你提出的交易也很公平。”
“但是,我不打算接受。”
“为什么?”
裴常乐有些在意地问道:“难道,你还怕死?”
“不。”
“我只是不相信你的那套说辞。”
柳菲菲很不客气地说道:
“不知道你到底对我的经历了解多少,但是,我要面对的敌人恐怕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让我用从你那里捡剩下的力量复仇,把身家性命和复仇的希望都交到你的手上,我不放心。”
她顿了一顿,又坚定无比地说道:
“我现在的确是仰仗着你的帮助才得以苟安,你要我帮你监视余庆我也会继续帮忙。”
“我会在这段时间里做最后的尝试,如果实在没有进展和突破,那我也不会强占着余庆这个猎物不放。”
“但是,你给我听好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乖乖地去当什么魔种宿主!”
“如果你想玩硬的,那我们大不了撕破脸皮,硬碰硬地拼上一个鱼死网破!”
“哈哈。”
裴常乐艰涩地笑了笑,酝酿片刻后才用平静下来的声音说道:
“别激动。”
“我说了,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你要是不同意,我自然会给你时间慢慢考虑。”
“呵呵原则?”
柳菲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阴阳怪气说了两句:
“说得好听,就是不知道”
“你这次盯上余庆的时候,还有没有坚持那所谓的原则。”
“你?!”
裴常乐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极为失态的波动。
但柳菲菲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地继续呵斥道:
“省省吧!”
“大家都是为了力量而不择手段的魔修,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
“一直给自己披着一层‘助人为乐’的遮羞布,你怕不是连自己都给骗到,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吧?”
“”
听到这话,裴常乐不禁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好了。”
“你要余庆的情报我现在就告诉你,以后少给我讲这些自欺欺人的废话!”
柳菲菲不耐烦地扯开了话题,准备向裴常乐汇报余庆这两天的情况。
但裴常乐此时却是一阵心神激荡,没有心情再多聊下去:
“等等吧”
“余庆的事,我过会再来问你。”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又脸色怅然地自言自语感叹了一声:
“自欺欺人”
“我是在骗我自己么”
感慨声中,裴常乐缓缓收起手机,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不远处那大大的“老余家常菜”的招牌——
其实,他现在就站在余庆家餐馆门前的马路上。
余庆的父母此刻就在离他十米不到的屋子里匆匆忙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旁已经出现了一个危险至极的魔修。
不过,裴常乐并不是过来找麻烦的。
说来也怪
在裴常乐以往培育魔种的过程中,因为“附加伤害”而惨死在入魔宿主手下的无辜者可不只是一个两个。
但是,他却始终地坚信自己是在“助人为乐”。
可这次情况完全不一样:
这一次,裴常乐要做的不是帮那些已经坠入深渊的受害者惩治恶人,而是要亲手将一个无辜无害的家庭推入深渊。
而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毕竟,这打破了他一直坚守着的、那个所谓的行事原则。
在这种纠结难言的心态之中,裴常乐忍不住偷偷摸摸地跑了过来:
不为别的,只为了亲眼看一看余庆的父母,看一看这对已经被他暗中划上死亡名单的无辜夫妇到底是怎样的人。
“唉”
裴常乐深深一叹,心中莫名地有些燥郁难安。
对于一个实力已经在先天巅峰的魔修而言,这是一种非常少见、且隐隐有些危险的不妙迹象。
他眼神复杂地望了那“老余家常菜”的招牌许久,最终却是表情阴郁地转过了头,又一脚迈进了隔壁一家名为“王记超市”的小超市里。
天色尚早,小超市显得有些冷清。
店里没有一个客人,倒是柜台前站着一个眉宇间带着浓浓忧愁之色的中年老板,还坐着一个看起来呆呆愣愣、隐隐有些痴痴傻傻的年轻小伙。
裴常乐只是稍稍扫了他们一眼,便随口对那店老板说道:
“老板,来包烟。”
“好勒。”
超市老板王彬勉强挤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手脚麻利地按裴常乐的吩咐替他取出了一包香烟。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燥郁的心情平复下来,裴常乐买了香烟也不忙着离去,而是直接拆开了包装,点燃了一根香烟,开始自顾自地吞云吐雾起来。
“老板。”
裴常乐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又有意无意地对超市老板王彬说道:
“你认识隔壁开餐馆的那个余老板吧?”
“余积善?”
王彬微微一愣:“你问老余干嘛?”
“哈哈。”
裴常乐笑了一笑,不露声色地说道:
“我听我朋友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挺了不起的好人,这次正好路过,就想着顺便了解一下。”
“好人”
王彬嘴里一阵嘟囔,却是给出了一个让裴常乐有些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看,他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
“哦?”
裴常乐有些好奇:“这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一说起这个,王彬眼中那股化不开的阴郁就变得更加明显:
“你看看我这家店”
“我这家店三天两天被那群收高利贷的流氓敲诈勒索,马上就要被逼得关门了!”
“再看看我儿子”
他又指了指自己身旁坐着的那个跟木头人一样沉默寡言的少年:
“他从小就不会读书,又叛逆,又有网瘾。”
“我好不容易想办法找关系把他送进了一个外地学校读书,眼见着那学校就要把他的错误纠正过来,让他改过自新、专心学习了,结果”
“结果交不上学费,这两天又让学校给赶回来了!”
“这”
“这和那余积善有关系?”
裴常乐有些听不懂了。
“唔关系倒是不大。”
王彬的声音稍稍萎靡了一些,但那种无处发泄的怨气却还是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但这余积善的确不是在真心帮忙!”
“当时我听说他名声好,就低声下气地求上门去,想让他借点钱帮我渡过难关。”
“结果呢?”
“他前脚答应借钱,后脚就让他儿子出面,把钱一分不剩地给抢了回去!”
“这也就算了!”
“关键他儿子还顺手得罪了那帮上门讨债的流氓。”
“这下好了,那帮流氓不敢惹他那个身手好的儿子,就变本加厉地把气都撒到了我的身上!”
“”
裴常乐无语地看了王彬一眼,眼神中悄然带上了一丝不屑。
但王彬对此浑然不觉,只感觉像是找到了一个能宣泄情绪的突破口一般,怨天尤人地骂道:
“我看啊,他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
“又当了好人,又一分钱没给,这姓余的算盘倒是”
话还未说完
他的声音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被王彬嘴里骂着的那个余积善,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这家小超市的店门口。
“唔老、老余?”
王彬脸色一阵尴尬,只得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过来干嘛?”
“我”
余积善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语气复杂地说道:
“我听说你儿子这两天辍学回家了,所以”
“打算过来帮他出学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