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鹊的合作要求，痒陷入了沉默。
鹊依然是营业式的微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失散的伙伴。
“人，如果这就是你现在的愿望的话，也未尝不可。”
“无论如何，你的愿望都应该得到满足。”
“毕竟，这才是生者的全部啊——死者也一样。”
痒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似乎没有谈论后续的心情。
直到最后，两人都只是在谈对方的所谓“欲望”，或者说目的，对自己闭口不谈，仿佛那只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某某。
一道黄沙流从屏障中飘出，裹挟着什么东西飘到鹊的身边，抛下后又迅速缩回到沙漏中。
鹊伸出手，轻轻接住那个奇异的小玩意儿。
精巧的普通怀表，银白色的金属外壳看起来很是坚固。
一道道的蓝色数据流瞬间在视网膜上闪过，在接触到这个东西的一瞬间，鹊的同调网络就已经包裹了上去。
【名称：须臾指针（子体）】
【类型：判定中……】
【能值：0】
【备注1：似乎是某种巨大事物末端的一点碎屑所化】
【备注2：只有秒针】
【备注3：秒针似乎能感受到持有者所想，给予他指引。】
【备注4：银色的指针旋转不休，似乎是由持有者的欲望供给动力。】
鹊收起【须臾指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黄沙漫漫的沙漏，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下一刻，他已经一步踏上了暗流，消失在了深暗无光的枢纽中。
合作的诚意已经拿到了。
痒当然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如果它连这么一点小事都看不出，又怎么能够成为“欲望”呢？真的回家种红薯好了。
黑发的少年在无光的道路中前行，不一会儿就感受到了水流包裹上北极星的触感。
给出离开的方法意味着两方之前剑拔弩张的状况发生了一点缓和。
合作？
现在肯定不是能安心谈这个的时候，根本不存在信任的基础。
自己能安然离开，仅仅是因为完全继承了全知全能者知识的自己能够切实地威胁到痒。
如果两方都有进一步合作的意图，那到时候也无不可。
就算不能，此时也互相给了个台阶下，痒和鹊都有些想要息事宁人。
鹊开始提出合作的要求，一来是试探对方的态度，二来两者之间的确没有太多的利益冲突。
只要能达成口头上的妥协，此行的问题就不会闹得太大。
鹊拨开水流，向着心中感应到的方向飞速游去。
北极星形成的螺旋桨飞速地搅动着平静的深海，波澜一环环打开，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消化。
离开了【卯之刻】的枢纽，就不再需要【须臾指针】了，心灵链接重新联系上了相隔不算远的铃音。
“呼……”
鹊稍稍松了一口气。
哪怕逻辑上，痒没有冒着和陌生强者结下死仇的危险诓骗自己，鹊也到这才方心了点。
损人不利己，很难走到这么远的——除非痒践行的是“害人”之道。
算了不立Flag了。
鹊用力摇了摇头。
痒如果有事没事这么作死，一边还有侵蚀渗透多元宇宙的众多位面，那它再怎么规格外。也早死在成长壮大的路上了。
可……有一种焦虑，它不会因为理性的思考而消失。
“说起来，这也是个妙人啊。”
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眯眯的。
痒……吗？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我不可能见过他。
是其他的鹊吗?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
居然能找到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明明穿插在整个三色世界的历史长河中，一直以来都蛰伏隐匿着，从不跑出来兴风作浪。
所图不小啊。
和rpg地图里的隐藏副本似的。
干掉他能爆什么呢？
不！
哪怕单纯只是毁灭这个口口声声欲求欲求的家伙，就让人感到分外的愉快啊！
真是让人期待……
深暗的水光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光芒，紧接着是一道湍急的水流波动接近而来。
见到这一幕，同调网路中关怀担心的声音，鹊收起了营业式的笑容。
——“铃音。”
——“我回来了。”
——————
在某个不断发出奇怪沙哑声音的地方。
微弱的不能称作“光”的东西照耀着。
“呜呜……呜——哇————”
一阵恶心的呕吐声。
“呜……啊啊啊！”
“人……咳咳……人？”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完全没有找到他的欲望！！究竟在那里……”
沙哑的摩擦声再度响起，这让呕吐的人形发出了凄厉不似人类的惨叫。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刺耳，不辨男女的声音中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响动，似铁链抽击，似钢铁在肉体上撕扯切割，碾压搓动。
微弱的类似“光”的照耀下，人形的身体如同随意拼凑的扭曲几何图形一般，原本应该圆润的形态变得尖刻峻峭，突兀怪异。
扭曲，扭动，扭动到痛苦的程度，扭动到感觉不到痛苦的程度，说到底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真正折磨人的东西，这都不算什么，比起欲望的毒药来说，什么痛苦都要甘拜下风。可是在哪里的哪里又存在着超越欲望的什么……
“呼……呼……呜……咳咳咳！！”
响动稍微停歇了点。
“人……好像烧掉他……”
“腐化！……同化！……”
“加入我们！”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人形低垂着身体，像是一滩烂泥似的挂在铁链与尖刺之上。
“还有……还有一千五百三十年吗？”
它低下头，黏糊糊的什么东西涌动着，包裹着锈蚀的铁链。
“没事的……还来得及。”
“就算来不及，也没什么……”
声音虚弱，像是在安慰下面的什么东西。
在人形的下方，散发着所谓类似“光”的东西，有着湿润的表面。
听到这句话，湿润的东西动了动，大片的黑色东西收缩了一下，如同人的瞳孔。
“没事的……放心吧……我是。痒啊——咳咳咳！！！”
“你也是……痒……”
“他也是痒！“
“从无……例外。“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