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急败坏地推门而出,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脸上又勾起讥讽笑意,“手残了就好好休息,现在跑出来干什么?”
傅允陶听着向北的话,眼睫垂下来,“我找的人不是你,你不用说这些话。”
“允陶,我能拜托你安分一些,不要再给他惹麻烦。他已经很累了。”
“我从没想过给他惹麻烦,是陈嘉禾太不识相,我才——”傅允陶闭口不言,“还是先解决棘手的事情比较好。”
向北无奈,也不知道阳台上的男人是否在听,自顾自说,“这件事情,允陶来劝傅家的二老要比我合适。”
藤椅里的人像是带着某种情绪,没有回应。
顾向北拧眉直接向外走,和傅允陶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劝劝。
傅允陶对他点头,送他出去后,看着门被顾向北关上,才向阳台上走过去。
天际一片昏暗,室内的灯光明亮,有爬山虎的绿藤攀爬着到了阳台的栏杆上。
“哥——”
她撇嘴,看着阖着眼眸的男人在他面前蹲下。
“关于陈嘉禾的事情,我会给我母亲好好谈谈的,不去为难她的所作所为。”
夜风微凉,藤椅里的人不为所动。
“我不会让你为这件事情为难的,我能帮你做好这件事。”她伸手想要握住他搭在薄毯外的手,却被人直接避开。
傅允陶微微怔住。
阖着眼眸的人瞬间睁眼,眼瞳深处有锐利的东西,能刺穿人心。
“你不再是6、7岁,总该明白人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傅家两位长辈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你呢?”
“可这次分明是她和我过不去,分明是她——”
“出去!”
“哥!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么?”
“出去——”
傅允陶咬唇,手臂上缠绕着雪白的绷带,那种无言的疼痛让她内心里像是扎了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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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病房,看见傅冉和顾向北正因为谈论陈嘉禾的事情就要起争执。
“妈,不用了,不需要了,我永远都不会和那样的女人计较。”
“她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模样,完全构成故意伤害,为什么要饶了她?允陶,你没必要担心,我和你楚蔷伯母都会为你做主。”
顾向北蹙眉,眼神略微沉了沉。
“妈,现在很多事情已经很乱很复杂,我不想怀笙再因为这样的事情为我担心,陈嘉禾已经离开顾家,就没有必要对这么一个女孩子再做过分的事情。”
傅冉很不理解女儿的逻辑,“她害你变成现在这样,是犯罪,允陶你这是在帮她开脱罪行?”
“妈好了,我明白您和父亲对我有多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左手伤了,我还有右手在,不至于——”
“允陶,你知道一个人失去一只手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就此算的上是——”傅冉欲言又止,不想把‘残疾’两个字说得太直接。
“又不是左手彻底的残疾,可能生活中会有些麻烦,但是右手健在我一样能好好照顾您和我的父亲。”
“你这个傻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
顾向北见傅冉的情绪已经有了动容,傅允陶对他点头示意可以安然地离开了。
向北对她摇摇头,用唇形对她无声道,“好好劝一劝傅伯母。”
傅允陶点头。
靠在傅冉的肩膀上,和她说说话内心里却有种空茫。
护士进来帮她换药,她坐在一旁浅笑,一如既往的温贤淑礼,脸上出了冷汗都什么都没有说,相反让傅冉更加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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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中旬,嘉禾重新返回了波尔多医院,一晃一个半月过去,失恋虽然会痛不欲生,但是强撑着不再见面,就像是真的不会再见。
11中旬的时候有最新的报纸说,顾先生和傅允陶去了墨尔本。
嘉禾似乎一点都没有意外。
事间在流逝很多人都从她身边离开,就连最照顾她的邻居朱莉也在顾怀笙离开后搬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个月乔家出了大事,乔父乔学林因为公司企业涉及走私月初就把抓紧了监狱,安然一蹶不振,让嘉禾时常担心她会得抑郁症。
好在乔母华素还算得上是情深义重,四处找人托关系,僵持一段时间后不见什么效果。
毕竟树倒猢狲散,曾经那么大一个家业现在落到这样的下场仅仅是一夜间,简直可怖。
嘉禾很久都联系不上安然,让她一直很心急。
直到这天正午,她靠在阳台的红木椅上晒太阳忽然听见外面的敲门声,索性起身去将门打开。
“你到哪儿去了?”
快要两个月不见,安然瘦了也憔悴很多,整个人高高瘦瘦的让人心疼。
安然站在门外,透过雕花黑色铁门看了眼挺着肚子的嘉禾,“6个月了。”她浅笑,“给干女儿买了很多小东西。”
随着门‘咔哒’一声打开,安然和嘉禾拥抱,这常常让安然想起自己的十几岁,她妈妈死了,她也是真的像是没了家,失魂落魄地就来找嘉禾。
只有抱着她,才能真的哭出来。
安然哭得很大声,两个月的压抑在一瞬间释放。
嘉禾只是抱着她,没有出声劝解,也没有哄她。
拥抱是最好的语言,无声胜有声。
等在玄关处哭过了擦掉眼泪,安然扶着嘉禾向室内走,“不能再继续待在门口了,否则你们邻居会认为你家里有男人家暴你。”
“……”
嘉禾看着她说着无心调侃的话,知道这就是她认识的乔安然,她不矫情不做作,伤心的时候会痛哭,但哭过就罢了,完全不当回事儿。
更不会像有的女孩子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
“打算现在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安然打开冰箱门,对嘉禾说,“中午我想吃中餐。”
“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
“如果我有通天的本领让我爸爸出来,我就算是不吃饭也要帮他。”
“乔叔叔的事情很棘手?”
安然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在脸侧投下一片阴影,“这么说嘉禾,就像别的法国什么贵族小姐考高分拿奖学金在你们学校就算是正常,而你,年龄比她们小不说还得到比她们更好的资源更高的待遇,这会惹人公愤的。”
“你的意思是乔叔叔是被人陷害了。”
安然说起这句话,内心就被压得很沉,“我爸爸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可是现在真的是没有办法。”
嘉禾最近一直在关注乔家的新闻,她拧眉,“这些事情不会波及到你吧。”
“华素给我办了张卡,让我先到美国去避避风头。”
“这样也好,现在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
安然看嘉禾将菜洗干净了,忽然心里有种罪恶感,“我们还是叫外卖吧,这么欺负怀着孩子的你我于心不忍。”
“还好良心发现,不过,最后这一餐还是我来做。”
安然撇嘴,“怎么听得像是最后的晚餐,呸呸呸,以后我还要抱着我干女儿去悉尼歌剧院看我的演出呢。”
“好,听你的。过来帮忙,中餐馆的饭你吃不惯。”
安然自嘉禾背后抱住她说,“你要是个男人多好,这样你把我娶了,给我做饭照顾我,惯着我,又宠我。”
“现在知道我好了?”
“一直都知道,比我亲爸都亲。”
“……”嘉禾说,“后面那半句可以不说。”
安然叹了口气,闻到嘉禾身上清浅的木兰香,“顾先生真是没眼光,不带你离开,带傅允陶?”
“我和他分手了,你别再提。”
“那小宝贝儿呢。”安然隔着嘉禾身上的围裙抚摸嘉禾的肚子,惊奇地发现里面的胎动,太神奇的感觉,温暖地竟然让她移不开自己的手。“小宝贝儿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儿,你们之间有个她,怎么会再没有牵挂呢?”
“这孩子是我的,和顾家没有半点关系。”
安然听得出嘉禾语气里的坚持,答应她,“好,等我回来,大不了我们一起养小宝贝儿长大,你当爸爸,我长得好看当妈妈。”
嘉禾:“……”
“等去了美国记得给我写email,报平安,让我知道你人在哪里。”
“会的会的陈小姐,陈小姐现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最重要的是她。”
安然又感觉嘉禾肚子里的小东西对她有回应,“她像是真的能听懂。将来一定很聪明。”
“自然,要看是谁生她。”
“自恋啊。”安然看着嘉禾的肚子和她说话,“小东西,你快点出生吧,我都等不及要见见你了。”
人仅以依赖的温情那么少,孩子是多么温暖的生命延续。
安然笑着笑着,不知怎么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哭。
月底送安然自机场离开,嘉禾坐着计程车下来后,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让她心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