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
嘉禾照例回在上完课以后,选择乘坐巴士回她和外婆的家。
她想到外婆在医院休养,今天势必要帮她准备一点粥汤送过去,最近她是有点太过不孝了。
嘉禾独身一人向前走,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人在跟着她的感觉。
她误以为是余磊中尉,但又不像是。
多留了心,她绕着附近的住宅区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后来在再次经过家门口时被人一把拉了进去。
公寓楼道的光线很暗,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大喊,很镇定。
眼前西装革履的保镖对她微微颔首,“陈小姐,先生已经等您很久了。”
嘉禾蹙了蹙眉,然后跟着身材高大的保镖向自己家门口走。
随着公寓内的铁门打开,嘉禾习惯性地在门口换了拖鞋,只是没想到家里竟然比昏暗的楼道更加漆黑。
借着玄关处微弱的光,嘉禾俯下身略带强迫症的摆好自己鞋子的同时,一双意大利定制的男士牛皮鞋子就赫然出现在她家里的鞋架上。
室内很暗,没有开灯,就连她亲手缝制的布艺窗帘都拉的严丝合缝。
空气中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寻寻弥漫开。
她只能大致看到沙发上那抹星点的红,像是已经烧灼到了尽头的烟,被人抬手按灭。
修长的指骨在昏暗中若影若现。
嘉禾一边将自己的头发绑起来,一边去扯窗帘,没想到被身后高大的身影按住了手。
迅速地将手抽离出男人的掌心,嘉禾淡淡道,“这毕竟是我家,您说呢冯先生?”
“你明知道,我的眼睛不能受光。”他的语气不冷不淡,还带着一种慵懒,不怒自威。
嘉禾的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没拉开窗帘而是开了一盏灯。
她在浅笑,但是笑容里没有内容,“我觉得,冯先生还是该把你手里的那把钥匙给了我,毕竟这是我家。”
“你家?”
那男人起身,脸上带着某种黯然的不屑与嘲讽,“这栋公寓即便不算豪华,也算很不错的,要不是外婆她老人家喜欢住老房子,你哥早就拆了给她建新的。而你,陈嘉禾什么也不是。”
“冯公子跑这么大老远来,就是为了管我们姜家(嘉禾是姜家养女)的闲事,你也真有闲情逸致。”
嘉禾安然地继续帮他倒水,抬头又添了句,“我哥?你错了,做梦都想要弄死我的姜与驰,什么时候成我哥了。你这么说,你的好兄弟说不定会气出高血压。”
冯修浚冷笑一声,“你倒是很清楚你自己在姜家的地位。”望着眼前素净的脸,他靠近了些,“有时候活得太现实过度隐忍,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也和你没有关系。”
冯修浚的一向俊美如斯的脸上,阴沉下来,“那个老男人还没有死吗?至于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什么时候葬礼,我会来悼念——”
嘉禾本要递给他的水杯,瞬间握紧,将水泼向对方脸上。
温热的水顺着冯修浚的脸向下滑,深邃的轮廓,极致俊美的五官,因为染了水而显得更加性感。
看嘉禾死死地瞪着自己的模样,冯修浚不怒反笑,“生气了?也只有戳你痛处的时候,你才能露出这么一张真实的脸。”
嘉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起身到浴室去找毛巾,“抱歉,一时失手。”
“陈嘉禾你还在装,你知不知道你故作大方的模样简直不可爱。”
她将毛巾递给他,脸上的神情还是淡淡的,“如果你没什么事,就请离开吧。”
冯修浚耸着肩膀,重新坐回沙发上,修长的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
“不至于这么绝情吧,就因为我说了他一句。”
嘉禾仰起脸,依旧情绪平静如常,“既然你一直替姜与驰监视着我,你告诉他,我不会跑回国去抢他的家产。”
“我们也算认识十多年了,嘉禾,你不觉得你因为那个顾先生迁怒我,实在太不识趣了。”
冯修浚起身离开的同时,握着那半杯水从她头顶倾泻而下,水哗啦落下来的时候,嘉禾显然没有意外。
这个男人,向来有仇必报。
“不生气吗,我的公主?”
他冷冷的笑,然后又温柔地帮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嘉禾挣开后,看着他说了句,“不生气,我欠你的,你怎么折磨我都无所谓,但是你不应该说他。我是为了你好,毕竟这里是法国,是他的地界。”
“法国又怎样?”男人言语间是不屑的冷傲,“你就这么护着他?你觉得他看上你什么?一个将死之人,不过想尝尝新鲜少女的体香,你就扑上去给他。真是蠢得要命。”
“不是任何人都像冯先生这么龌龊的。”
冯修浚冷哼一声,将毛巾一把扔在地上,“等你被他折磨地半死不活的时候,我不负责替你收尸。”
随着‘砰’地一声,大门被摔上。
嘉禾沉吟了半晌,走过去将窗帘打开,外面的光线确实有些强,让她一时间很难适应的眯起了眼睛。
头发全部都湿透了,嘉禾将客厅打扫的一尘不染后,回到浴室内去沐浴。
刚要**服,听到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上,让她简直想要低咒。
——姜与驰竟然把钥匙给这么一个男人!
手疾眼快地将浴室反锁,她才安心。
冯修浚因为坏脾气上来,踹了一脚浴室门,和他俊美绅士的那张脸极其不搭调。
“陈嘉禾,住院手续我都办好了,今天下午和我去医院探望你外婆,否则后果自负。”
嘉禾没有应声。
回应冯修浚的只有浴室内的水声,浴室内昏暗的玻璃门格外厚实,雾气弥漫,让他骤然拧眉。
越是什么都看不见,越会引发人的无限遐想。
男人有时候就是贱。
回想着姜与驰对他说的这句话,冯修浚将口袋里的一张卡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然后起身出门。
嘉禾原本在洗澡,温热的水湮没在她腹部的时候,让她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了一下。
她这辈子,身边全都是恶狼。
每一个都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她只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平静的出生,远离这些纷争,过最普通最安逸的生活。
卷翘的睫毛漆黑而浓密,顾怀笙已经很多天,很多天不和她联系了。
这么想着,她温良素净的脸渐渐暗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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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私人豪车内。
冯修浚在拨打一通国际长途,对面有男人的朗笑声,“让我猜猜,你现在一定被那个臭丫头折磨了,宝马香车,好女人多得是,别在她面前犯贱。”
“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姓姜的。”
姜与驰继续笑,“好,就你最专情,不过你听我说,陈嘉禾绝对不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的小可怜,她纯粹是太会装。装的像个软蛋。其实呢?”
不屑的冷哼一声,别有意味。
冯修浚长指按在额头上,应了句,“试想,一个无依无靠,没有半点靠山,却又被生拉硬扯进上流社会圈子里的穷酸孤女,只有变得的平凡普通才不会讨打。她不是装,是太识时务。”
“识时务的女人,有什么意思?当然,你如果只是泡她,请随意发挥。动真格的就不太好了。”
冯修浚点了支烟,沙哑的嗓音随着白色的烟雾袅娜,“我自有分寸。”
“别忘了正事。”姜与驰漫不经心的冷笑,“你可记着,会吃人的狗,她可从来都不叫。别怪我没提醒你。玩儿个女人,别把自己也给玩儿进去。”
……
……
嘉禾洗了澡,还是答应和冯修浚去探望很久不见的外婆。
毕竟,这些大人物踩死她给踩只蚂蚁那么简单,她连拒绝一下的权利都没有。
要怪,就怪可恶的社会分化。
好在外婆没什么大碍,冯修浚也不知怎么大发慈悲,今天一下午竟然没有恶意的嘲讽折磨她。
巴黎第五大校外林荫大道。
倚在驾驶位置的俊美男人,吹了吹落在手指上的烟灰,问,“你就打算这么下去?”
“我只是个平民百姓,没那么多人关注我。路上开车小心。”
冯修浚有一时的慌神,看着乌黑的发丝滑过她的侧脸,异样的惹人惊艳。
“陈嘉禾,你在他面前也这么贴心温柔吗?”
嘉禾怔了怔,明显对于这个男人此时眼里的情绪有些看不明白。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该选择的人是我不是他。”
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的下车,顺带平静的关上车门,对他得体的挥手。
“再见。”
车上的人眼眸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