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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傅景之听到自己的声音发涩,仿佛是从喉咙口挤出来的字句。
“哪里有什么为什么。”霍安兮眯眸,遮住满眸的情绪,用一种自嘲的语气说道:“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与一大帮亲戚相处的经历,我不适应,也不喜欢。”
傅景之紧紧盯着霍安兮的脸,不愿意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以吗?”
霍安兮颤了颤,垂下头,避开傅景之的视线,幽幽道:“景之,你到底希望我为了你做什么呢?”
明知道你的母亲不喜欢我,仍就表演一副相互欢喜的样子吗?
傅景之倾身上前,双手捧起霍安兮低垂的头,与之四目相对,一字一顿道:“ann,你既然答应了与我在一起,楼下那些人也是你的亲人,为了我,努力适应一下可以吗?”
原本傅景之是不爱勉强霍安兮的,但也许是听了傅纪月的那一番话,他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让她融入自己的家庭,仿佛那样他们的人生便密不可分了。
触及傅景之眸里那小心翼翼的期待,霍安兮只觉得心中酸涩。
是啊,傅景之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母亲真正的想法,她这样冷漠的反应会让他伤心的吧。
思及于此,霍安兮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盒子放在小茶几上,准备起身。
傅景之看了那个盒子一眼,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霍安兮却看都没看,淡淡道:“没什么,就是首饰,原本打算送给你妈妈的,不小心摔碎了,下次再送吧。”
想到傅母之前说的“一个镯子能值多少钱”,想必她准备的这份礼物也入不了她的眼吧,不送也罢。
见到霍安兮有为自己母亲准备礼物,傅景之情绪缓和了些,柔声安慰了几句,牵着她的手下楼去。
傅家的客厅热闹非凡,几个长辈凑了一桌牌局,电视里放着春晚,几个年轻人也正占据着一张桌子,看见傅景之和霍安兮便招呼着他们过去。
霍安兮再次看到傅母,傅母依旧是噙着浅浅的笑容,一副喜爱她的模样,她却总是忍不住回想傅母同傅景之姑姑说的那些话,连带着笑容也变得僵硬了些。
唯一庆幸的是,这样也好,她便不必再忧心自己是否有哪句话会惹得傅母不快,降低她对自己的好感,反正横竖她对自己都是不满意的。
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过了两个多小时,傅母表示时间不早了,他们这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要先去休息了,而为长辈守岁一直是傅家的传统,于是每年这些晚辈都会熬到凌晨过后再入睡。
傅景之牵着霍安兮的手,同她一道跨年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
傅母的目光却落在两人身上,嘱咐道:“景之,你早些带安兮回房休息吧。”
傅景之不以为然,“给长辈守岁是我们家的传统,妈,你就是再疼安兮也不必这样吧,反正日后她嫁了我,每年还是要守岁的。”
傅母的目光带了几分责备,“没规矩,安兮到底是客人,而且我看她已经很累了,你让她去睡觉吧,不用给我们守岁了。”
傅景之可能听不懂傅母话语里的意思,可是霍安兮明白的很,因为傅母从来就没有把她当过儿媳妇,又怎么会让她守岁呢?傅母对她的这些体贴客气,不过是想让她明白,她霍安兮在这傅家,只是一个客人罢了。
霍安兮本就自尊心强,听了这话后,便对傅景之说道:“阿姨都这样说了,我就回房睡觉了,今天坐了很长时间的飞机,也有些累了。”
“ann……”
傅景之刚刚开口便被霍安兮打断,“你不用送我上去,我认得路,你好好跟姐姐姐夫们守岁吧,我们明天见。”
语罢霍安兮步履匆匆的上了楼。
傅景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守岁这件事他早就跟霍安兮提过了的,没想到她今天还是这样没有犹豫的上了楼。
为了让她融入傅家,为了让自己的母亲喜欢她,傅景之暗暗做了很多准备,守岁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很可惜,她却不配合。
她是不懂得他的良苦用心,还是在逃避?
原本过年要带她回来他便劝了很多日才劝动,或许是自己太心急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吧。
傅纪月将傅景之的反应神情看在眼里,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景之,看样子你们两个人的想法有些出入,还需要多沟通。”
霍安兮回到房间,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开始脱衣服,打算洗澡,脱到一半的时候,视线落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上,当时满心感动,现在却只觉得镯子清凉渗人,她眸光闪烁,然后把镯子取了下来,搁置在梳妆台上。
这一夜,霍安兮在床上辗转反则,难以入睡。
可这一夜,傅景之亦没有睡好,他无数次走到霍安兮的房门前,看着里面漆黑一片,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终究没有敲开的勇气。
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引发两人的争吵,而不说出来,傅景之觉得心间就像埋了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霍安兮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又变成重生前那个人人都可以欺凌的霍安兮。
她看见霍国邦的冷漠的脸,拽过她的手按在伪造的遗嘱上,她甚至亲眼看见董宇和李安琪缠绵亲热,她仿佛还回到了逢年过节和董宇母亲相处的那些日子,董母嫌弃的眼神,在寒冷的冬天,没有暖气,没有热水,她的双手泡在冷水里,几乎要失去知觉。
她觉得窒息般的难过,她想要反抗,想要在这些人都从自己眼前消失,想要从这真实的梦境里挣脱出来,而梦境一转,董母的脸却渐渐变成了傅母的脸。
傅母就那样温柔的望着她,口吻却十分的冰冷,她说:“把孩子打掉,我们景之跟你在一起不会幸福,你把孩子打掉。”
打掉孩子?她跟傅景之的孩子?
下一瞬,她只觉得腹部一阵阵的绞痛,可有个婴孩却一直死死的抱着她的脚,明明是刚刚落地的大小,那小孩子却会说活,哭得撕心裂肺,一直质问着霍安兮:“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
霍安兮慌得不行,只好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傅景之,可是四周一片白茫茫,哪里有傅景之的影子呢?
巨大的恐惧拽住霍安兮,她倏地从梦中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脖子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刚刚从梦境中脱离,她仍有些心悸,坐起身来,双手紧紧抓着被褥。
好半会情绪才缓和过来,她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才凌晨四点,窗外一片黑压压的,还没有要天亮的痕迹。
可霍安兮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开始思考跟傅景之的未来,思考他们之间这段关系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从傅母的口吻来看,傅母除了认为自己心思复杂以外,更加不看好她想当女强人的这个想法。
可是要让霍安兮放弃霍氏是不可能的,这几乎是支撑着她重生继续活下去的信念了,如果此时放弃霍氏,那她还不如就像前世那般在病房里死去了。
是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等到大学毕业再跟傅景之在一起,那等到来傅家见他的父母至少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拿下了霍氏,可以把重心从对霍国邦宋婉莹的复仇全部挪到如何跟傅景之的父母处理好关系上。
归根到底,都是她此时此刻不应该跟傅景之回傅家,她在霍氏尚未站稳脚跟,给傅母的印象自然也不会好。
缓缓吧,等再过一两年,等她拿下霍氏,如果那个时候傅景之还在她的身边,仍然愿意跟在她在一起,那么,她会为了这段感情去做努力。
这样想通了以后,霍安兮即使仍旧会有心痛的感觉,却不再那么心乱如麻了,一身的汗黏在身上不舒服,她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倚在窗前,等着天亮。
天刚拂晓,霍安兮抚了抚双臂,然后起身开始收拾行李,好在她只住了一夜,很多东西没还没从行李箱中拿出来,收拾起来并不难。
原计划是在傅家待到大年初三的,看样子,现在就应该离开了。
霍安兮默默收拾好了一切,八点左右,她去了傅景之的房门前,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敲了敲傅景之的房门。
傅景之似乎是早就起来了,霍安兮刚刚敲了一下,房门就被打开了。
“新年好,景之。”霍安兮莞尔笑,她理清了自己的情绪,却不想给傅景之带来任何负面情绪,毕竟那是他的母亲,她不想让他为难。
傅景之伸手将她拥入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深深的嗅了口,好半响才松开她。
这一夜他几乎无法入睡,一颗心就像被人扔在油锅里煎烤着,他很想冲到她的房间里,把一切摊开来问问她,他甚至有种冲动,如果他说现在就要跟她去领证,那么,她会答应吗?
可是就在刚刚,她朝自己浅浅一笑,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想要拥抱她。
好半响,傅景之才松开她,亲昵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新年好,睡得好吗?”
霍安兮笑眯了眼,耸了耸肩道:“坦白的说,并不好。”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发青的眼睑下,诧异道:“为什么黑眼圈这么重?你昨晚守岁到几点,不会没睡觉吧?”
傅景之轻咳了一声,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没有睡好?我昨晚好几次去你房间,发现你房间的灯灭了,以为你睡着了。”
霍安兮深吸了一口,然后故作轻松道:“景之,十分抱歉,我要先回h市了。”
傅景之身子一僵,“你说什么?”
霍安兮侧头,避开他的视线,“公司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你也知道的,商场一到过年就是旺季,所以我不能待到初三了,我得马上走。”
“之前我们是商量好了的,今天我要带你一起去给我爷爷奶奶拜年,ann,什么事情那么急,不能缓两天?”
霍安兮不敢去看傅景之受伤的眼神,张了张唇,只说出了两个字:“抱歉。”
“……”
久久的都等不到傅景之的回答,霍安兮叹了口气,然后把翡翠镯子递给傅景之,“之前给阿姨准备的见面礼碎掉了,我实在不好意思收这个镯子,麻烦你还给阿姨吧。”
“……”
“虽然这个镯子在阿姨眼里并不贵重,但在我心里还是会有些压力,毕竟无功不受禄。”
傅景之接过镯子,那翠绿的颜色快要刺痛他的眼,他唇角微扬,是自嘲的弧度,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向是从喉咙口挤出来的,“什么样的礼物才贵重?要超过一千万吗?”
霍安兮并不知道他此话是什么意思,只能诧异的看着他。
傅景之却再不看霍安兮一眼,将手里的镯子随手砸到地方,镯子发出清脆的触地声,然后碎成两半。
霍安兮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想要它也没什么存在的意义。”傅景之长腿一迈,动作匆忙的去拿车钥匙和外套,头也不回的对霍安兮的道:“你既然想走,我也留不住,你去拿行李吧,我送你去机场。”
霍安兮能感受到傅景之在生气,相恋一年来,他很少对自己生过气。
可是她有什么时候办法,难道要告诉他傅母说的那些话吗?
最终霍安兮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