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初不敢再说什么了,若是再给慕容阳朔希望,又迎来一次希望破灭,李泰初真的怕慕容阳朔接受不了。
心里的疼痛,更甚于身体上的疼痛啊……
身体的痛苦可以忍受,源源不断从心中涌现出来的痛苦怎么忍受呢?
“郎君,郎君是你吗?”一个虚弱,嘶哑的声音,从卧室里面传出来。
慕容阳朔顿时收敛了眼泪,他强忍着悲痛,笑着走了进去。
他走到床旁,温柔的说道:“娘子,怎么了?不舒服吗?”
女子道:“还好,我刚醒……你是不是又哭了?”
“没有,我怎么会哭呢!”慕容阳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嘻嘻的说道:“我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像我这般好汉子,怎么可能哭?”
“你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慕容阳朔乖乖坐下,女子抬手,抚摸着慕容阳朔粗糙的脸,虚弱的说道:“你眼睛都红了,还说没有哭。”
“这是进了沙子!”慕容阳朔振振有词,惹得女子笑了起来:“石堡城哪里来的沙子,我看你是个傻子。”
慕容阳朔笑嘻嘻的说道:“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哭呢?真的是沙子迷了眼。”
女子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沙子沙子,你个傻子,你一个人偷偷哭,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尤其是晚上,眼泪都打湿枕头了,我白天醒来,一摸就摸到了,慕容阳朔……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续弦,慕容家就你一根独苗,不能断了香火。”
慕容阳朔顿时哭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了:“我不,我只要你一人,这么多年了,你可曾见我看过其他人一眼?你若死,我亦不独活!”
女子虚弱的摸了摸慕容阳朔的脸,然后无力道:“不要这般,我希望,你能有一个孩子,真的,不要为我死。”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李泰初走进来,叹了口气,道:“慕容兄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他在这世上,最在乎的恐怕也只有嫂嫂生死了,若嫂嫂死,慕容兄恐当真不会独活。”
女子看着李泰初,她聪慧异常,李泰初说的这话,她很快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她沉默了片刻,道:“答应我,不要为我而死,不然,我立刻就死在这里,咬舌自尽。”
“不……”慕容阳朔咬紧牙关,他知道,这是她想要他的一句承诺,这些年来,他说出口的承诺,从来没有违背过,而她,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女子慢慢的伸出舌头,看着慕容阳朔,慕容阳朔当即不在犹豫,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你发誓。”
“我发誓!”
慕容阳朔三指指天,含泪道:“我发誓,我绝不会为你而死,绝不会自杀!”
女子叹了口气,然后咳了起来,慕容阳朔立刻拿木盆过来,女子随后咳了一大滩血在木盆里面。
李泰初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李泰初依在门外,闭上的双眼,他在构思,该怎么让王焘过来。
李泰初轻轻捏了捏鼻梁骨,这件事情,恐怕还是得李梦祈出马才是。
“梦祈……”李泰初喃喃的念了一句,然后闭目休息,几分钟后,红着眼睛的慕容阳朔走了出来。
慕容阳朔行礼道:“旅帅,今日麻烦你了。”
李泰初睁开眼,看着行礼的慕容阳朔,立即回礼,道:“慕容兄,今日这事情,其实你早该说一说才是,这几日我误会了慕容兄,实在是心中惭愧,关于你娘子之事,许有一分希望,许是没有,不过无论如何,还请慕容兄好好照顾好自己娘子,军中也暂时不必去了,我会向校尉说明的。”
慕容阳朔长揖道:“谢过旅帅,那一千钱实在是帮了大忙,前两天我家娘子病重,若不是那一千钱,我连医师都请不到了,日后,我的命就是您的。”
“不必说这般话。”李泰初拍了拍慕容阳朔的胳膊,道:“等一下我再让沐川送一千钱过来,要是还不够,你记得和我说。”
慕容阳朔感激的点了点头,他并不想拒绝这份好意,若是他娘子未得病前,他自然不屑一顾,但,铁汉柔情。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问你。”李泰初开口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的马是什么马?我现在比你矮这么多,骑马都觉得马小了,你呢?”
慕容阳朔叹了口气,道:“我是燕国慕容氏之后,我这一支,一直以养马为生,不过,到我这代,也就两匹良马,和我娘子了,那马倒是挺高,和你差不多,因此我平时骑得还习惯,当初校尉也是因为这个看上了我,所以我才入马军的。”
李泰初听到这话,心中一动,他开口问道:“敢问慕容兄,这两匹马,几岁了?”
“五六岁,正好是骑乘的好年龄。”
“可否带我去看一看?”
“自然可以。”慕容阳朔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旁边的一张门。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小院落,并没有住的地方,只是有一个茅草棚。
茅草棚里面,一黑一红两匹马,正在低头吃草。
黑马除马蹄雪白外,全身上下,无一根毛发不是黑色,红马更是如红霞一般,全身赤红,无一丝杂色。
两匹马都和李泰初差不多高,长得更是极为神俊,只一眼,便让李泰初相中了。
李泰初抚摸着两马,两匹马也十分温顺,只是低头吃草,也不抗拒。
李泰初越看越欢喜,他问道:“慕容兄,这两匹马耐力如何?”
“耐力绝佳,驼着我,一天两百里不在话下。”
“这可称千里马了啊……”李泰初感慨了一句,眼中满是喜爱,他太明白,这样一匹马能在战场上发挥多大的作用了,这基本上就是军功的保证,兵败时的另外一条命。
李泰初看了看慕容阳朔,欲言又止,他实在是非常想买这两匹马,但是如今慕容阳朔这情况,李泰初觉得自己要是开口了,不是乘人之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