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伏的一生,也算得上是波澜壮阔了,他出身低微,却有了一家好亲戚,让他一步步地走来,做了离城李氏家主,做了一统天下,御及四方的君王。
若说遗憾,大概是有两个。
一个是他母亲早逝,他没有奉养她归老,一个是养父不知所踪,让他不能伺奉他到老,也没能在他面前说一句:他不曾坠了李氏的威名。
他虽然也姓李,却不是李家这个李,他出身在石桥村一个破落的小院里,生母是一个举人之女,生父更是一个自命清高却一事无成的读书人,读了一辈子书,穷困潦倒一辈子。
或许他一生的转折,便是生母在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了他的表舅,也就是他养父。
大概这世间上,少有人知道,他这位表舅,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离城李氏家主。
后来很长的时间他都在想,小时候表舅在石桥村的时候,母亲为何总教他与表舅亲近,也就是在后来,他才明白了过来,他的母亲怕是窥见了什么,用着昔日的一点情谊,想为他铺就一生的荣华路。
他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可却也不愿去求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表舅那时也没答应收养他,只是将他送去了一位先生那里去学习,他当时也很知足,觉得日后靠自己的努力,定然是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的。
当然,也不能辜负了表舅的一番心血,所以他需要更努力,成为一个更有用,更有能力的人。
有些人,总是出色的令人仰望,这个人似乎才是他心中父亲的样子,是他心中的英豪。
他愿成为一把刀,为了这个他所仰望的长辈,披荆斩棘。
为了这个目标他努力了很多年,十岁那年,被带到了这位表舅的面前,表舅说觉得他不错,而他又不愿成亲,想要收养他做养子,问他愿不愿。
他自然是愿意的。
于是他摇身一变,从一个乡野小子,成了李家的继承人,李氏的小公子。
表舅便成了他的父亲,是他最敬仰的父亲。
父亲教导他成才,教导他管理一切事物,甚至在他及冠之年,将李氏的一切都交给了他。
父亲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坠了李氏的名声,要让李氏延续下去。
而后,他便再也找不到父亲了。
不知道他去往何方,也不知道他走往何地,他终其一生,再也没有见过。
他不是真正的李氏血脉,做起事情来确实是有些艰难,甚至有许多人不服,好在他也不是无用的草包,将事情处理地干净漂亮,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最终坐稳了李氏家主的位置。
但是李氏在离城两百年,威望极高,纵使他将这个李氏家主做的再好,年复一年战战兢兢呕心沥血,却也抵不过那一句,他不是李家的血脉。
这让他心中不服,也不甘心。
他以为血脉不能决定一切,他敬爱他的父亲,将他当成亲生父亲看待,同样的,他也继承了李家的财富和责任,为李氏守护这一方安宁,让百姓安居乐业。
他本以为自己不差什么的,可是就是不甘心,为何他所付出的一切,都因为血脉两个字,打得支离破碎。
再后来,天下战乱四起,他借机出兵平天下,横扫各国,一统天下,做了新朝的开国君王。
他一生坐着这个位置,呕心沥血,要做一个好皇帝,让天下的百姓安居乐。
直到临终前,他心想,若是能再见到父亲,他定然要告诉他,他不曾坠了这李氏的名声。
可是他又害怕见到父亲,他从离城出兵,虽平了这天下,却也死伤无数,手上染满了鲜血。
父亲和李氏列祖列宗一样,更爱和平。
李伏看着眼前这个还是年轻时的养父,一时之间无法言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父表舅,是阿伏错了。”
李临皱眉,觉得这小孩的目光实在是太奇怪了,他道:“你应该向你表舅母道歉,你吓到她了。”
李伏这才转头看向他养父这一生娶的夫人,是一个年轻容貌美丽的姑娘,生得还算是不错,但是比倾国倾城之姿还有一些差距的。
这会儿她的那双清亮的眼底还有些生气和不快。
李伏垂了垂眼帘,心中有些茫然,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前世孤身一人的父亲今生娶了夫人,但到底是父亲娶回来的,他确实是不应该不敬的。
“表舅母,刚刚是我的不是,还请表舅母宽容我一次,今后不会了。”
苏莞心中还是不高兴,但若是此时再计较下去,便是她太小心眼了,于是她道:“既然是今后不会了,那我这表舅母也原谅你一次。”
“行了,也别站在门口,进门去吧。”
说罢她心中还有些烦,觉得若是有这两人在,她将来这段时间的日子,定然是不会过得太舒坦了。
苏莞让人将石慧琴和李伏安排在客苑里住下,说是路途遥远,让他们先去歇一歇,晚些时候再为他们接风洗尘,末了,夫妻二人便回了待客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慧琴和李伏这一次是跟着李临的护卫一起来了。
上次李临摘了一些果子过来,见苏莞喜欢吃,便去了一封书信,让人再摘一些送过来,这一次摘的不少,每一样果子都有好几筐呢,自己吃和送人的都有了。
护卫回话道:“表姑娘和小公子是在我们要出发的时候求着我们带过来的。”
“当时表姑娘病的很重,说是想要过来这边看看能不能找个好大夫治一治,又说他们孤儿寡母的,又没有钱银去请人护送,定然是走不到这帝城的,只求跟着我们一路过来。”
护卫先前进来的时候见两位主子脸色不好,也知道自己自作主张做错了:“我们就想着,到底是公子的表亲,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便将他们带了过来。”
说罢,他便单膝跪了下来:“请公子责罚。”
李临的脸色一片平静,但是在他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一些,他越是这样平静心里越是不高兴:“自作主张,是应当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