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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话音落,周自恒一手拎了一袋水果,腋下夹了一束花,一摇三晃地走了进来。
到了床前,夹着花那侧的肩膀冲我耸了一下,说道,“拿着!”
“……”我伸手把花接下来,说道,“从来没见过谁用胳肢窝送花的。”
“切!”周自恒翻个白眼,“我还从来没见过谁这么爱住院呢!”
“怪我吗?”我说道,“还不是你嫂子……”
“闭嘴,我可没有那样的嫂子!”周自恒说道,“这样的女人,我坚决不能让她进我们家的门。”
“你说了不算,是你哥娶,又不是你娶。”我说道。
“我哥?”周自恒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愣,因为伤痛被我暂时遗忘的残酷事实又跳了出来。
而且,周自恒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
周自恒见我直勾勾盯着他,忙借着放水果避开了我的视线。
“橘子还是香蕉?”他问我。
“没别的吗?”我反问。
“别的都不好剥皮。”周自恒说道,“就这两个省事。”
“不吃更省事。”我丢给他一个白眼。
“那就香蕉吧!”周自恒说道,自顾自地给我剥了个香蕉递过来,我伸手要接,他往旁边一撤,“咬就行了,不用动手。”
“……”我看向陆九桥,陆九桥黑着脸一言不发。
“看他干什么?”周自恒说道,“他不给你买,还不准你吃吗?”
“……”我还是吃吧,万一等会儿因为一只香蕉打起来,就不好玩了。
香蕉吃到一半,陆九桥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回公司了!”他说道,“下午再来。”
我知道他是不想和周自恒怄气,完了让我也跟着为难,自从知道周自恒身体不好之后,他对他还是很容忍的。
“去吧!”周自恒说道,“有我在,下午也不用来了。”
“……”大兄弟,你也太不客气了吧?
陆九桥走后,周自恒也不贫了,老老实实伺候我吃完香蕉擦了手,坐在床头陪我说话。
“夏远晴,咱俩商量个事儿行不?”他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啥事,你说。”我说道。
“你以后要去哪儿,能不能选一个你信任的人先告知一声?”周自恒说道。
“好。”我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个意见我接受,不过你为什么不说让我告诉你一声?”
周自恒怔怔一刻,垂下眼帘。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并没有那么信任我。”他说道,语气颇为失落。
“不是,我没有不信任你……”我急于辩解。
“没有吗?”周自恒说道,“那为什么这么久了,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进嘉豪的真正目的?”
我闻言心头一跳,周自恒学聪明了,他竟然不声不响的给我挖了个坑!
可是,我要怎么回答他的话?
这几天,他到底了解了多少事?
“你看,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对吧?”周自恒见我不说话,自嘲一笑,“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有点怀疑,我觉得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明明那么爱钱,却一点都不努力工作,每天跑出去无数趟,却几天都跑不到一个单,别人为了抢单,恨不得陪对方睡一觉,而你一言不合,就给人领导开了瓢。
不过,即便你是个这样矛盾的人,我还是不由自主的被你吸引,因为你太与众不同,太有个性,也许是我交际太少的缘故,反正你这样的女人是我平生仅见。
但我从来没想过你来嘉豪是另有目的,因为你太张扬了,和同事斗,和领导斗,哪怕是我哥,你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连我爸你都不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心怀鬼胎,对吧?
但是我现在再想想,就品出味来了,飞扬跋扈恰恰就是你给自己选的保护色,因为谁也不会把怀疑的目光投注在一个大大咧咧,张牙舞爪的人身上,对吧?
来的路上,我还在思考你真实的目的,我认为你进嘉豪是为了查我哥的身世,你想知道他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然而,进门之前,我又觉得,也许你不单单是为了我哥,可能你更想了解你母亲的过往,但是就在刚刚,我又推翻了自己,我觉得,你的目的不单单是这两个,对吧?”
周自恒一连问了三个“对吧”,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是笃定的,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猜测都准确无误。
不得不说,他脑子正常运作的时候,再大的难题在他面前都不是问题,可是,面对他的质问,我又该怎样回答呢?
“你是怎么知道我和你哥有关联的?”我咽了下口水,艰难地问道。
“照片呀!”周自恒说道,“我后来也去问我哥了!”
“啊?”我意外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跑去向周自伟求证,如果这件事连周自伟都知道了,我还怎么回嘉豪?
“那个,你哥他……他知道了吗?”我涩涩地问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更不知道周自恒心里是什么滋味,本来,我们就是毫无牵联的两个人,突然间,因为周自伟的存在,让他变成了夹心饼。
夹在我们这样的关系中,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到了这时候,他再不知道,还配是我爸的儿子吗?”周自恒说道。
“那你爸知道吗?”我又问道,如果连周天成都知道了,那我所有的秘密也必将无所遁形。
不过,根据周自恒刚刚的问话,我又觉得,至少到目前为止,周天成是不知道的。
“我爸我说不准,我也不可能拿这事向他求证。”周自恒说道,“而且,我也不关心这个,我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你来嘉豪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绕来绕去,话题又绕回到了最初,我看着周自恒,无比为难,难道真的要告诉他,我和他之间不仅隔着一个周自伟,还隔着一段杀父之仇吗?
我逃避似的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竭力想编一个听起来比较真实的谎话,然而当我的目光随意扫过门口,忽然发现有个人正站在门外,露出半个身子。
“那是谁?”我脱口喊道,那人一惊,一闪身就不见了。
周自恒立刻追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两手空空的回来。
“人呢?”我紧张地问道。
“没见着。”周自恒说道,“我出去就没看见人,找了好几个地方,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你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可能?”我说道,“我明明看见的。”
“那就奇怪了。”周自恒说道,“不会是有人想害你吧,要不要让时队长来,找院方调下监控?”
“应该不是吧?”我说道,“也许是谁走错了病房,而且,大白天的,谁傻呀,挑这个时间来害我?”
周自恒还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酒店来电话,说有急事需要他回去处理。
他挂了电话,不愿意走,被我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走了,临走让我有事打他电话。
我答应了他,让他放心,等他走了,我才想起来,我手机都不知道被那几个绑匪丢哪去了。
对呀,还有我的车,我的车该不会也丢了吧?
我着急起来,想要立刻找陆九桥或者时光问问,可没有手机只能干着急。
我试着从床上下来,想走出去看看,找别人借电话用一下,结果,躺的太久,加上身子虚弱,刚踩着鞋子站起来,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我被摔得龇牙咧嘴,一时竟没力气爬起来,躺在地上直哼哼,叫了几声,也没人应我,也不知道护士都跑哪去了。
这时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向我这边走过来,我撑着身子去看,那人已经走到了我面前,弯腰将我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怎么样,摔疼了吧?”那人把我放好,关切地问道。
我仰面躺着,对上他的脸,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来人居然是周自伟!
我惊愕地看着他,他也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看着我,四目相对,寂寂无声,尴尬的气氛弥漫了整间病房。
“你……来干什么?”我问道,率先打破了沉默。
“来看看……”周自伟说道,直起腰,双手交握,扯出一丝干笑。
亏他笑得出来。
我看着他的笑,隐藏在心底的恨意慢慢翻涌而出。
就是他,就是这个一脸假笑的男人,他害死了我爸,气疯了我妈,摧毁了我的生活,让我无家可归,生不如死,多少个日夜,我辗转难眠,心心念念所想的,就是有一天能亲手把他找出来,将他绳之以法,为父报仇!
可是今天,他就站在我面前,却忽然变了一个身份,成了我异父同母的哥哥,他的生命和我的生命息息相关,我如果捅他一刀,那流出的血有一半和我相同,我如果杀了他,就不仅仅是手仞仇敌,同时还是弑兄……
世间有那么多荒唐事,最荒唐也不过如此了吧?
如果这是一出戏,那么这出戏到底是谁导演的?
我看着他,恨得肠子都打结了,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你能告诉我,妈妈在哪儿吗?”许久,周自伟收起那一丝干笑,满怀希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