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林岁岁不知该哭还是笑。
好在这次不是冲着宋辞来的,她也能稍稍松了口气。
“你呀!”
鼻尖被他轻轻点住,宋辞一脸无奈,“什么时候才会对自己好点?”
“现在可不是松懈的时候。”
他握住她的手,有些担心,“刚刚你也听到了,林老爷不许我去后院。”
“你与她同在后院里,我着实不放心。”
宋辞将她指尖放在嘴边,极为不舍,“所以,我只能变成猫,陪你在身边。”
“真的?”
上次他变猫时间短,林岁岁也提着心吊着胆,根本没好好看他。
现在宋辞主动提出变猫。
林岁岁心底立马飘出了各式的想法。
“你忍着点痛。”
宋辞话音刚落,一股血腥味便在口中散开。
他细致地将那伤口吮了吮,唇色鲜红,犹如上好的口脂。
“宋辞。”
林岁岁不由得惊叹欢喜。
日日相对,仍是看不倦,看不够。
现在他颜色比女子更盛,林岁岁瞧得痴了。
“岁岁,别这样看着我。”
他久违地红了耳尖,“我”
“食髓知味,是控不住的。”
宋辞言语轻柔,偏林岁岁反应慢了一步。
等他变做一只小白猫,蹭着她的小腿。
林岁岁才后知后觉,红着脸抱起小白猫,“咳咳,这里不比梦陀山,夜猫多得是。”
她想了想,指尖光芒闪烁,一朵桃花似的胎记便在他雪白的前爪上出现。
“喵。”
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早,的确该去后院好好查看一番。
小猫懒洋洋地窝在她怀里,时不时用粉色的小舌头舔舔她的脸。
或者是用毛茸茸的尾巴去够她的发丝。
玩得不亦乐乎。
“你修为又精进了不少,现在倒是能将衣服一起化作皮毛。”
林岁岁打趣地捏着小猫的软爪。
“这是哪里来的猫?”
林氏正要去安排午间的菜谱,就瞧见林岁岁抱着只猫,小心翼翼地在后院转着。
“宋辞刚刚送我的。”
她用袖子隔开林氏要摸小猫的手,“二娘这是要去哪?”
“还能去哪。”
林氏讪讪地收回手,看在林玥玥那封家书面上,多少缓和着脸色,“午间你爹要给你们接风洗尘,宋辞又是准女婿第一次上门。”
“便是二娘与你之间隔阂甚多。”
她叹了口气,“可也毕竟担着你一声娘。”
“今日午宴必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林氏这几句话说得林岁岁心窝酸涩。
她怔愣在原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的缘故,如今眼窝浅。
竟是听不得半句这样的软话。
“喵。”
小猫乖巧地舔了舔她的脸蛋,窝在她脖颈处犹如一颗定心丸。
“如此便多谢二娘了。”
她的眼眶红透,林氏也有些感慨。
两个人从未如此安静地站在一处过。
现在一时之间,也是无话再说。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别忘了给你娘上柱香。”
林氏发了善心,头次和颜悦色地与林岁岁提起早逝的亲娘。
“老爷过往都是将她的牌位单独供在佛堂,从不让人进去。”
她瞧着林岁岁张开的容颜身姿,唏嘘不已,“你与你娘长得十分相像。只是眉间忧郁太多。”
“这样看来,你与我也是有几分相像的。”
林氏神色渐渐失落,“毕竟他娶我,也是因为我与你娘相像。”
“如今,我颜色如花败。他倒是一贯长情,又娶了一房与你娘相似的妾室。”
“二娘。”
“咳,二娘没有别的意思。”
林氏瞧着院子里那排如血鲜红的红灯笼,倒是看开了许多。
“说白了都是她的影子,我又有什么好争。”
她声音伴着苦涩,走过林岁岁身边,高高挽起的发髻中几丝白发晃得人眼疼。
“所以,这世间的男子,你说他长情,他终是爱那妙龄女子,你说他绝情,又总是挑些相像的。”
“可怜我们这些女子,一个接一个陷入甜言蜜语,以为是情意。”
“到头来,不过是他心头朱砂痣的替代。”
林氏顿了顿,眼角斜斜向林岁岁看过来,“贺延也罢,宋辞也好。都是逃不过这定律。”
她嘴角下垂,哪里还有早前的嚣张得意,“就看你们姐妹是他们二人的朱砂痣还是”
“我与你说这些作甚。”
林氏自罚似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瞧那宋辞眼中只容得下你一人。你终究是个命好的,比起二娘,甚至玥玥都要幸运。”
“你久未归家,这后院里也变了不少。去看看,若是房里缺什么,就排个婢子上我那说一声。”
林氏转身走了几步又回了头,“你上山求学,如今看来是学有所成。”
“二娘过往若是有什么苛待,你不要放在心中。你以后的日子悠长,总记得这些伤心事,不好。”
“若是”
她眼中有泪,看着林岁岁似是看着远在梦陀山修仙的林玥玥,“过往有什么错,你莫要记恨玥玥。”
“都是二娘教导不够。”
“林家以后便只有你们二人,相扶相携提不上,至少莫要落井下石,就算这一笔没有写出两个林字。”
“二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林氏反常的紧。
过往她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林岁岁冷静道,“二娘也说过,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
“咱们是一家人,若真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说。”
林岁岁微微笑道,“便是解不了愁苦,心中也能舒坦许多。”
林氏沉默地看着她,忽地一笑,“哪里有什么难处,不过是感慨。”
“行了,你去歇着吧。”
林氏缓缓转身,步子越走越快。
似是在逃离什么。
“喵。”
小猫立起上半身,在林岁岁唇边嗅了嗅,伸出舌头点了点她落在腮边的泪。
“就连二娘也会在今日说些暖人心的话,若是,若是”
若是原身能够活着。
若是原身的亲娘也活着。
此时该是依偎在一处,说着贴己的话。
“做怕一场梦醒,阶苔冷。”
她勉强弯起唇角,脸上又哭又笑,“宋辞,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在一场梦中。”
穿书,说出去又有几人会信。
或者这般幸福的日子,真的只是她生命最后一瞬的梦境。
将痛苦剥离,只留下最纯粹的快乐。
林岁岁摸了摸小猫的脑袋,瞧他一副忧虑。
笑意终是超过心中的悲凉。
“便是梦,我也很开心。只因”
梦里有你。
“喵。”
小猫不安,凑在她面前,非要她将未说完的话说完。
“宋辞,如今想来。”
林岁岁抱着小猫慢慢往里走去,“你的确是我的一场梦。”
明知是那般求而不得的结局,也依然义无反顾的美梦。
“我心系之,向往之。”
“喵,喵。”
他的叫声温柔,听的林岁岁心里真正暖了起来。
“我先带你去我房里看看。”
她眉目低垂,笑容温婉,“那里,是罗罗生活最久的地方。”
“也是我,每次噩梦醒来都会见到的地方。”
尤其刚刚睁眼的那一瞬间,脑中什么都记不起来。
唯有那场爆炸,与钻心的疼痛。
日日相缠。
梦里终不得安生。
直到她想起这是本书。
那里,也是原身命陨前生活最久的地方。
梦起闺房,以为是一场长相守。
梦碎姻缘,最后一刻的悲凉。
过往林岁岁虽然对原身的遭遇愤怒,终是难以共情太多。
直到。
她也明白了情滋味。
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原身是有多么绝望。
“宋辞。”
房中的摆设依旧,只是有些灰尘四起。
“我心中还有恨。”
“我恨,林玥玥下手狠绝。”
这些日子,她全然忘了林家的事,只是一心一意做了宋辞的林岁岁。
可回到这间房。
回到这个家。
即便原身的残魂已然离去。
可心底的恨意,却像是刻入骨血。
难以压抑,也不愿抑制。
“若不是神迹,哪里还有我什么事。”
她推开窗,瞧着窗前的几颗紫金树,“这里困住了我。”
“喵!”
小猫从她怀中跳出,落地一瞬间重新恢复了人身。
“岁岁。”
“你看着我,静心。”
宋辞眼睁睁看着她眉间雾气卷土重来,将蓝光不断吞噬。
可除了静心二字。
他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抚慰林岁岁那颗被伤得彻底的心。
“岁岁。”
宋辞喉头几动,始终也说不出让她放下过往的话。
如何放得下。
诚如她所说。
若不是十五贪玩去灵箬寺凑热闹。
若不是那小胖鱼不小心遗失了梦元珠。
若不是梦元珠恰好落在她体内。
若不是这一系列的巧合。
哪里有他的林岁岁。
只有孤孤单单又绝望死去的林岁岁。
她活着,本就是神迹。
宋辞揽住林岁岁,声音温柔又坚定,“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
林岁岁将脸埋在他怀里,无奈极了。
当初林玥玥手段狠绝,不留活路。
可自己真的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林岁岁没有信心。
她自小的教育不允许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可要她放下心底的恨意。
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大抵只有真正绝望过,才能明白那种痛彻心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凉。
林岁岁不是菩萨心肠。
“岁岁,林玥玥修仙自在仙道,若是要飞升得道,必然要遭受天雷劫。”
宋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天雷劫,便是要清算过往一切罪孽。”
“她逃不掉的。”
“那,若是她不准备飞升呢?”
林岁岁想起林玥玥的结局,心中梗得上不来气,“若是有人赠了她长生术,免她飞升雷劫之苦,便可得享天地之寿呢?”
“没有那么多若是。”
宋辞握住她的手,仔细解释道:“长生术不是一般修仙之人可以赠予的,除非是白云之巅的主人。”
“那他会吗?”
林岁岁牢牢盯住眼前的宋辞,只有此事,他们之间似说未说。
“不会。”
“永远不会。”
他擦去林岁岁眼角挂着的泪珠,“世间自有因果轮回,谁都逃不开。”
“宋辞,不要骗我。”
林岁岁心中宽慰。
手脚也渐渐回暖。
现在救宋辞的人是她,与宋辞相恋的人也是她。
那宋辞便没有理由再将长生术赠予林玥玥。
依照月灵根的修行速度。
天雷劫,必然会如期而至。
“这里便是你过去住的地方。”
宋辞在这不大的闺房里来来回回转着。
对里面的一切都好奇。
“这些话本子……”
他随手捞起一本,还未看清楚,就被林岁岁一把夺了过去。
“这个,不行!”
她窘迫极了,这些并不是普通的闺阁话本子,而是她刚来此地一时兴起。
从烧火丫头那用银子买来的,咳。
不宜在大庭广众看的那种话本子。
可宋辞早就今非昔比,只一眼就将上面的几字看得清清楚楚。
他憋了笑,故意严肃地看着她,“怪不得初见时你便轻薄了我。”
“原来。”
宋辞停住话头,幽幽看着面红耳赤的林岁岁。
“你对我一见倾心。”
他手指抬起林岁岁的下巴,“驭夫三十六计?”
“让我猜猜,第一计可是美人计?”
林岁岁诚实地摇了摇头,“欲擒故纵。”
她眼珠转来转去就是不肯与宋辞对视。
“对我,你只需美人计便可。”
他的声音如空谷幽兰,带起丝丝涟漪,“你那还有什么?”
左右是瞒他不过。
林岁岁认命地将那些珍藏摊在他面前。
“还有钱银记、惑妃传奇、深宫秘史、春意闹……”
他面上严肃,将这些话本子一并收起,用术法缩小放进袖里。
“我瞧着这些话本子极为适宜我们一起阅读,等回山中。”
宋辞压低了声音,“夜夜挑灯闲话,你也学学里面那些女子,将我再缠得紧些。”
“别只求饶。”
林岁岁被他说得有些站不稳。
又不知说什么去驳他。
只软软糯糯道:“我……才不学。”
“不知羞。”
她的腰被宋辞搂得紧,面上虽然羞恼,可心中的确踏实。
只有他才会如此在意自己的不安。
时时将情意表达。
“宋辞,这妖魔真的很难缠么?”
她羞归羞,却没拉下宋辞偶尔轻皱的眉头,尤其在看到往日里罗罗睡过的榻。
眼中似有怒意。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