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之江大桥上的车流量很小，好久才过去一辆。

林一和顾采薇的步速不快，以一种悠闲的方式往大桥中间走去，并未着急追赶其他同学。

此情此景，一种天地间只有你我的感觉让他们很自然地彼此靠近。

“林一。”

“嗯？”

“你身上还疼吗？”

“什么还疼？你说之前那几个混混吗，你不是看到他们三两下被我制服了吗，这种小毛贼伤不到我的。”

“林一，你会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会让你很累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发现，从齐一鸣那一次开始，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你在保护我，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让你压力很大啊？”

林一发现她此刻的语气格外较真，于是也以最诚恳的方式说道：

“首先，保护你是我有生以来做过最骄傲最有成就感的事情，这不是压力而是幸福，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其次，”

他抓起顾采薇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你也一直努力地保护我的这里，让我觉得自己尤其幸运。”

顾采薇感到被一种特别的温暖笼罩了全身。

恋爱中最美好的体验不是被对方的付出所感动，而是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被认可、被珍惜、被铭记。

“可是，你为了保护我甚至没办法告诉其他人我们两个的关系，也许未来的很长时间我们依然只能这样相处。”

“昨天晚上，我很想大声地告诉所有人，我有多么地喜欢你，可是我不再是冲动的小女孩了。”

“我想要沿着彭宇琛描绘的那条路走下去，直到完成你们对我的期望和我自己的梦想。”

“因为我知道，只有那样的话我才有能力保护你，保护妈妈。”

“林一，你愿意一直陪我到那一天吗？”

严格来说，顾校花并不是一个没有自信的女生，从小到大她始终知道自己有多么引人注目。

因为在意，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林一没有想到，这个永远眼中笑意盈盈的小太阳还有着这么重的心思。

“当然，我很确定那一天一定会到来，而且也很乐意与你约定，到那时我们一起再来看今天的风景。”

他没有刻意强调“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觉得这样怀抱着要保护彼此的心愿各自努力也很好。

“确实，我们好像没有在任何人面前以男女朋友的名义相处，但我不会因此而怀疑你的心意，我希望你也是一样。”

“我当然相信你。”

顾采薇毫不犹豫：“谢谢你林一，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让我更有信心去追求我想追求的东西。”

“那是我的荣幸。”

当他以为这个话题可以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又听到了意外的话。

“还有一件事，林一。”

“以前我问过你，你的梦想是什么，你似乎还没有想好的样子。但无论那是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林一做了说明：“就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我习惯把目标藏在心里，但不是为了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只是觉得没必要向不相干的人解释。”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当然愿意分享给你。”

“不，我不是想追问这个。”

顾采薇摇头：“林一，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明明你就在我身边，我却觉得你离我很远。”

“你经常取笑我的成绩，我没有真的生气，因为那时候你离我很近。”

“但有时候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会很突然地走神，然后变得特别沉默，看起来特别……”

她想了想：“疲惫。”

“你的心里好像有很多的秘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分享，但你至少可以不必把情绪都压在心里。”

“林一，虽然我还是常常需要你的鼓励，但偶尔，我的肩膀也是给你靠一下的哦。”

“那样的话，我会很高兴自己也在被你需要。”

林一无法分享的最大秘密，当然是科学也解释不了的重生这回事。

他想到今天正巧是六月十日，距离自己“回来”满两年的最后一天，越来越觉得另一段十二年不过是大梦一场。

他又隐隐有些害怕，害怕这段人生才是他臆想出来的，明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谁说得清楚呢？

尽管他已经非常小心翼翼地不在顾采薇面前流露出这种复杂的感觉，但依然被她捕捉到了。

好像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他当然知道，纠结这些毫无意义。

去他妈的前世今生。

我只是我，我是林一。

就从今天开始，彻底跟上辈子告别吧。

真的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嘴角自然地咧开一个稍显夸张的弧度。

他冲着顾采薇点点头：“当然，你一直在被我所需要，而且以后还会更加需要，请务必做好准备。”

“小薇，以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顾采薇歪头想了想，以前只有自己的家里人这么称呼，连家琪都只是叫采薇而已呢。

不过，林一也是我最亲的人呀。

她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一场无人打扰的互诉衷肠，让两个人都会心一笑。

他们继续往桥中间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哪一段，顾采薇忽然兴奋地指着天边叫到：

“快看，日出了！”

林一应声看去，一轮朝阳从天边的水平面下缓缓升起，金色的霞光从远处挥洒而来，铺满了天上的云彩和地上的江面。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好美啊。”顾采薇喃喃自语。

林一转身看向了她，发现少女的侧颜在朝霞的照耀下显得无比梦幻，黑漆漆的眼珠出奇明亮，不点而红的樱唇格外诱人。

顾采薇很快察觉到林一的目光，对视之后在他眼里看到了跳动的火焰，好像触电般低下了头，默默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紧张地抿了下唇，林一已经果断地侵犯了上去。

软软的、滑滑的，带着一丝她身上特有的甜香。

理智已经离开了林一的脑海，一手托住她的脑后，一手搂着她的腰间。

顾采薇非常生涩地配合，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环上了林一的脖子，渐渐学会了笨拙地予以回应。

两个年轻人在黎明之下忘情地拥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气息和味道。

妙不可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犹未尽的林一主动分开了双唇，心虚地转身靠近了桥面的栏杆，欲盖弥彰地说：

“看，天亮了。”

顾采薇可能是由于缺氧，面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眼中的一汪秋水足以融化世间万物。

他们凭栏远眺，各自平复了一下前所未有的心跳。

日出已经结束，很快张家琪打来电话约他们去汇合，于是两人又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去。

“林一。”

“嗯？”

“没什么，嘻嘻。”

又过了一会儿。

“林一。”

这次他学乖了，抓起牵着的手掌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哈哈哈！”

这一刻，顾采薇所有的患得患失全部烟消云散，打心底里相信自己会和林一牵着手走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