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逢单日为集。

四月初三的集市，赵夔夫妇一大早就出了门。

章二娘属于江湖儿女，即便年纪不小，但隐居山林多年，乍然接触繁华热闹的街道和人烟也不免像个跳脱的可爱少女一样，东看看西摸摸，对一切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和惊喜。

看到这样的妻子，赵夔对于作出出山的决定更是庆幸不已，同时愧疚的心理也接踵而来。

因此在有意和无意间，等二人左右手都提满了路上买的东西，逛到中央广场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在中央广场附近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口前，赵夔夫妇被一个穿着补满疙瘩衣服，抱着一小卷纸张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娃给拦了下来。”小子看叔叔婶婶不像是本地人，不知对这南阳街头巷尾的趣味八卦可有兴趣？“

赵夔夫妇闻言相视一眼，而赵夔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即便这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从他突然出现拦截他们夫妇他就心生不喜，自然连脸上也挂着不悦，即便此刻看这娃神态从容，连说话也不亢不卑。

反而章二娘却是笑道，”看你年纪小小的这嘴巴倒是像抹了蜜糖一般，我们这个年纪做你祖父祖母皆有余了不过你这是做的什么营生？南阳趣味八卦？””回婶婶话，小子的营生就是贩卖日间小报。“小男娃露出一口笑齿，”日间小报说的都是南阳县城街头巷尾的八卦笑料，有上至达官富贵之人，也有下至市井平民百姓。“

章二娘闻言惊讶，”还有这等玩意？“”上至达官富贵之人？“赵夔听到这里也不免开声问道，”这个达官所指？“

小男娃先是向东边方向作了一揖才笑着道，”自然是咱们南阳有官身的大人物。“

赵夔和章二娘又对视了一眼，只见小男娃又道，”今日的市井头版有‘十二娘和十三娘再次闹市交手，谁输谁赢？’，而昨日之前的头版则是‘探花郎与恶霸为粉红之争，孰是孰非？’，“说到这里他上下扫了两人一眼，然后才道，”两份六十文，叔叔婶婶可有兴趣？“

赵夔直接瞪眼，这小子不诚实呀！

而章二娘嘴里虽然嘟囔着贵，却将手里抱着的小东西塞给赵夔，紧接着去掏怀里沈衡给的荷包。

沈衡给的三十两都是碎银，但一路过来他们也花得七七八八了，荷包里就只剩下四五块的小银块，章二娘抬眸看了一眼小男娃，直接就拿了一小块给他，”这么小就出来讨生活不容易，多的就算是赏你了。“”谢谢婶婶和叔叔。“小男娃笑着道谢，接过银块放在牙上咬过后才将抽出两份小报交给她，”小子叫小鹦鹉，若是婶婶还想看报，不出意外，这半月都能在这里找到小子。“说着他抱着手里那一小卷小报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跑了。”这孩子鬼精灵的！“章二娘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跑远笑着摇了摇头，而赵夔则直接催她道，”快看看那粉红之争是怎么回事？“”对对对，差点就忘了。“章二娘听了连连应声，这才将手中两份一共六张，长宽都在半米左右的小报翻看起来。

越看，章二娘越是觉得有趣。

头版很容易找，就在第一张的版面，因为小报六张都是叠在一起，所以章二娘先看了上面的，小报上偌大的标题是‘十二娘和十三娘再次闹市交手，谁输谁赢？’，显然这不是她要找的粉红之争，不过即便如此，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偌大的纸张被划成了田字格形，四个格子里分别画着简笔人形，虽然看着只是简单勾勒的笔画，但生动的形态却给人栩栩如生的感觉，特别是在精简细腻的文字衬托下，更是觉得市井之味扑面而来。

画面中是两个妇女扭打在一起，而外围则是看热闹吆喝的人群，更令章二娘觉得有趣的是，在人群外摆着一块中间画着红线的白布，而红线左右分别写着十二和十三，两边都放着不少的铜板或是银块，看着像是个赌局。

而最后一个画面两个妇女依旧扭打在一起，围观的人群更是汹涌，白布上的十二和十三字样彻底被银钱给淹没了，但看到角落注释的四个‘未完待续’的小字章二娘彻底无语了。

赵夔抱着满手的东西看着妻子脸上的神情不时变幻，刚才还一脸兴奋，这时却是异常的复杂，因此连忙问她，”上面都说了什么？“

章二娘听了叹了一声才道，”十二娘和十三娘在西大街为了一双鞋子打架，围观的百姓都下了赌注，不过看到精彩处却是未完待续“”让你看探花郎和恶霸那篇，你看的这都什么？“赵夔看着唉声叹气的妻子满脸无奈。

这时一架牛车从巷子里过来，赵夔看了连忙将车给拦了，”可是载人？“”老伯要去何处？“赶车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皮肤黝黑，看那深邃的五官定是异族之人无疑。

而赵夔听见他那一声老伯脸色彻底黑了，章二娘连忙将他推回身后，笑道，”小哥，东山三十里外的青衣观可去得？“

那小伙子一听浓眉皱了皱，”这“”我们夫妻俩赶着给女儿祈福呢，小哥就劳累些罢。“章二娘笑着在荷包掏出两块银块塞他手上，那小伙子一见，掂了掂手中的那两块银块，想了想就招手让他们上车了。

牛车拐出巷口又拐入了另外一个寂静的巷子，赵夔坐在车上翻看着从章二娘那拿过来的那份关于探花郎和恶霸为粉红之争的小报，和章二娘一般，赵夔的神情也随着看着小报上精彩怪异的内容变了又变。

而章二娘快速翻看完手中的那份小报，发现最有趣的还是头版十二娘和十三娘打架那篇，当再次看到未完待续那四个小字不免又是一叹。”小哥，这日间小报你可知道是哪个书局发行的？“章二娘想了想遂去问赶车的小伙子。

她问话的时候，虽然赵夔目光依然盯着那头版偌大的标题上，但注意力却是转移到章二娘和那小伙子之间。

赶车的小伙子看他们夫妻一上车就端看着手中的日间小报，遂也没理会他们，自顾自的哼着小曲，这时见她问起，遂道，”谁晓得呢，不过这小报是三年前才兴起的，一向都是由小童在各处行走贩卖，因为都是谈论着县城里的八卦，所以在民间很是流行，大家都当乐子看，冒昧的问一句，婶子买的两份花了几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