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从办公室里出来，黑着脸在小莺身旁的卡座里坐下。

小莺坐过去：“月儿，签了没啊？”

月儿叹了口气，没说话。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不说话！”小莺看着左右两边沉默不语的月儿和邵学贝，心里一阵焦急。

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酒吧老板满面春风的从里面走出来，旁边跟着一个看起来有点像暴发户的中年男子。

月儿和邵学贝齐齐看向酒吧老板和男子，神情严肃。

小莺看过去，眉头皱得更紧：“那人是谁啊？”

两人在舞台前停下，邵学贝的视线紧盯着他们。中年男子注意到邵学贝的注视，疑惑的对邵学贝点了点头，邵学贝面无表情的回应，点头。

“他到底是谁？”小莺看向邵学贝和月儿，“你们两个能不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新老板。”月儿收回看向男子的眼神，低眉。

“什……么！”小莺难以置信的看向月儿。

月儿叹气点头。

“凭什么！”小莺愤愤不平，“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就凭人家给的钱更多。”月儿嘴角苦涩的上翘。

小莺撸了撸袖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去找他。”

邵学贝伸出胳膊，挡在愤怒的小莺面前。小莺疑惑的看向邵学贝。

邵学贝摇了摇头，眼睛看向了台上的黄小婷。

台上的歌曲演唱结束，阿田和康城已经准备下台，黄小婷却没有动。

黄小婷拿着话筒看向台下的小莺三人，微笑，眼神真诚。

“感谢大家能来看我们的演出。”黄小婷说，“还有我的朋友们。谢谢。没有你们，我什么都不是。”

月儿和邵学贝遗憾抱歉的看着舞台没说话。

小莺的肩垂了下去，看着黄小婷喃喃道：“谢什么，我们又没帮到你。”

黄小婷将话筒放到一旁，蹦蹦哒哒的从舞台上走下来，阿田和康城还在一旁逗着闷子。

“怎么样了？”黄小婷凑到小莺身边，热络的挽起小莺的胳膊。

小莺无力的对黄小婷笑了笑，没说话。

“刚刚我演出的时候看老板身边跟了个人。那人谁啊？”黄小婷又问。

小莺眼角抽动，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怎么了？”黄小婷奇怪的看着小莺，又看向月儿和邵学贝，发现那两人的神情也有些奇怪。

月儿轻轻叹了口气，把黄小婷拉离了原地，将她和康城隔得更远一些。

黄小婷被月儿拉着走，一脸的迷茫。

月儿站定，黄小婷天真的看着她，等着她告诉自己好消息。

月儿沉思了一下，开口，面露愧疚：“没谈成。”

“啊？”黄小婷愣住，“什么……没谈成？”

“酒吧。”月儿看着黄小婷，低声解释，“你刚才问的那个男人，他在我们之前开出了更高的价格，把酒吧买下来了。”

听到这话，黄小婷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看向还在和阿田嬉笑的康城，她竟有些觉得对不起他。

从康城和阿田的嘴型上可以看出，两人又在密谋着如何唱重金属的歌曲。他是为了乐队留下的。可是现在，酒吧是真的没了。康城的生计再次面临巨大的问题。

这让黄小婷又如何可以开口让他留下来！

酒吧没保住，黄小婷不能骗康城。

最后，她还是选择告诉了他。

而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他也只能选择回家。

原来木星乐队的这场演出，竟是他们的告别演出。

……

第二天，黄小婷他们本想去火车站送康城。

可康城说那样太伤感，怕自己会哭，只让他们送他到排练室外。

康城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太多东西，只拿走了自己的那把贝司和行李箱。剩下的，康城说是给黄小婷他们留个念想。

其实黄小婷更想让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这样至少以后她不会睹物思人。

黄小婷等人簇拥着康城从排练室里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舍，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说一句“保重”。

康城将行李箱放进了出租车的后备箱里，坐进车子，潇洒对众人微笑：“走了。”

车窗摇了上去，车子启动，开走。

黄小婷看着载着康城的车越开越远，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有人说，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但是有些人走了，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小莺叹气，抱住黄小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喃喃的安慰：“没事，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一句话，让黄小婷的无声落泪变成了嚎啕大哭。

因为她知道，康城这一走，就是不回来了……

康城走后的一个星期，酒吧正式易主。

酒吧老板挥了挥衣袖，将其他人都留在了原地。

月儿是幸运的。新老板裁去了大批员工，偏偏留下了她。也许是看她长得敦实，像个会干活儿的人吧。

……

乐器店里，老王抱着小木星在摇椅里来回摇晃，黄小婷拿着个本子在货架前清点货物。

“唉……”这是黄小婷今天第五十六次叹气。

老王拍着木星，无奈。

木星的解散将黄小婷和阿田彻底打入谷底。

虽然黄小婷还有乐器店和培训课的工作可以用来糊口，但阿田就不一样了。

网店被封，乐队解散，他连下一顿吃什么都快成了问题。

邵学贝在来找黄小婷上课时讲，阿田最近格外的反常，每天不到6点就会起床，先是将家里全部打扫一遍，然后带着耳机“安静”的练鼓。

还据说，阿田在客厅里摆了张康城的黑白照片，说是纪念。

要不是邵学贝觉得不吉利，勒令让他把照片收回去，估计他能摆到天荒地老。

邵学贝让黄小婷没事的时候多去看看阿田，说不定他就能提起精神来找工作。可黄小婷知道，她自己都提不起精神，又怎么能去安慰别人。

那岂不是笑话？

所以，黄小婷还是没敢去看阿田，即使他就住在她的对门。

因为她怕见到他，他们两个都会真正的一蹶不振。

好歹现在，黄小婷还能正常工作，他还能打扫房间外加练鼓。

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

不知道邵学贝用了什么方法，阿田终于“振作”了起来。

阿田给自己找了个送外卖的活儿，还自称“电动车王子”。

“我是将风融入骨血的男人。”这句话成了他的口头禅。

当然，这些，黄小婷也是听小莺他们说起的。

“婷儿～”小莺一如往常般美丽妖娆的走进了乐器店。

正在核对货品的黄小婷对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小莺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老王。老王摇了摇头，抱着木星进了办公室。

小莺看着黄小婷叹气，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腰，甜甜的撒娇：“我都来了，你还不热情一点吗？”

“嗨！”黄小婷努力地笑着，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热情似火”一些。

小莺嘟起嘴，松开黄小婷的腰，略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怎么了？”黄小婷有些无辜。

她刚刚不是已经很热情了吗？

小莺抢过黄小婷手中的货品清单，吸了吸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微笑的看着她。

“年纪轻轻的，唉声叹气不好。”小莺说，“这样容易老。”

黄小婷挑眉，想着小莺是不是也在店里装了监控，不然她怎么知道自己这一整天都在叹气？

“说正经的。”小莺抓着黄小婷的两只手，一脸的严肃。

黄小婷懵懂的点了点头，表情跟着严肃了起来。

小莺：“我帮木星在艺术节报了个演出。不是暖场！”

黄小婷眼底出现一丝光亮，但在一秒后消失不见。

“你怎么不兴奋啊！”小莺问黄小婷，“以前你只要听到有演出恨不能跳起来，可现在为什么是这种吃坏东西的表情！”

“兴奋？她让我怎么兴奋？”黄小婷在心里沮丧地想。

是，她说的没错。黄小婷很喜欢演出，听到演出也能跳起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事。

可现在呢？

康城走了。

木星已不是原来的木星。

这样又让黄小婷怎么去演出……

“你……”小莺有些犹豫，“你是担心人不够？”

黄小婷顿了一下，点头：“就我和你哥俩人。怎么演？”

“人不够再去找！我帮你找！”小莺用真诚的眼神看着黄小婷。

看着她，黄小婷心里对于摇滚的坚持再次被激发。

“她说的对，没有队员可以再找！”黄小婷在心里呐喊，“木星绝不能消失！”

“好！”黄小婷看着她，真心的笑了出来。

为了找乐手，黄小婷和小莺到打印店印了不下一百张公告。

不过有了上次被请进城管大队的经验，黄小婷再也不敢将公告贴到电线杆上。而是选择了小区，学校以及所有可见的公告栏里。

“你们这行就没有别的办法找乐手了吗？”小莺边贴着公告边吐槽着黄小婷的这个办法太耗费人力物力。

黄小婷耸了耸肩，摊手。

要知道，她几乎可以算是个生活白痴。她能想到这个方法已经是很好了好吗？

至少黄小婷用这种方法替她的培训课招来了第一个学生。

这就证明，它很管用。

黄小婷和小莺逛遍了周围，也贴遍了周围。

当她们手中只剩下最后一张公告时，黄小婷和小莺来到了原来的酒吧门外。

因为她们觉得不管这里能不能找到乐手，这里都是她们曾经梦的开始。

那个只剩“网吧”二字的招牌已经被卸了下来，只留下门脸还能看出些当初的模样。

黄小婷抬头看着门上留下的白色印记发呆。

没想到短短不到两个星期，已经足以让一切变得物是人非。

“小婷？你们俩怎么在这里？”月儿拿着垃圾袋从门里出来，看到了黄小婷和小莺。

黄小婷收回眼神，看向月儿，对她笑了笑，伸手指着公告栏里的告示。

月儿将垃圾袋放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凑到公告栏旁，看着小莺刚贴上去的那张纸。

“你们来这儿找乐手？”月儿回头看她们，有些不可置信。

小莺点头：“这里再怎么着，以前也是个酒吧。总比别的地方容易碰到乐手吧。”

月儿无奈，有些遗憾的看向黄小婷和小莺，劝她们：“你们还是换个地方贴吧。店里的舞台都要准备拆了，哪儿还来的乐手啊。别在这儿浪费一张广告，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