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城哥。”黄小婷从口袋里拿出仅有的58块钱，塞到了康城的手里，“这个钱你先拿去，回头我再给你取。”

“不用，真的不用。”康城推脱着想要把钱还给她。

黄小婷站离了身子，与康城保持了距离：“你留着吧。我还有呢。”

康城犹豫的看着手中的钱，半晌，点了点头，将钱放进了口袋。

“我现在培训班办的还可以，你要不跟着来当个贝司老师？钱归你。”黄小婷提议。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工作，他就能留下来了？”黄小婷在心里问自己。

“对！实在不行，你和我一起开淘宝店。二手光盘不让卖了咱卖别的！”阿田也跟着出主意。

黄小婷点头：“城哥，咱们一起想办法先挺过这一段，等你找到工作卷土重来。”

康城苦笑着摇头：“票都买好了。谢谢你们。”康城站起身子，“我先去注销银行卡，你们先排练吧。”

康城身离开，黄小婷和阿田盯着关上的门，半天没说话。

阿田叹气摇头，拿起旁边吃了一半的手抓饼咬了一口。

“你还吃得下去！”黄小婷对他彻底无语。

“不然呢！”阿田嘴里嚼着大口的手抓饼，口齿不清，“康城要走，你也拦不住啊。”

黄小婷撇嘴，懒得理他。

“你还有钱吗？”阿田嘴里呜噜呜噜的说着。

“没了！”黄小婷将小木星放在一旁安置好，“就剩那么点儿了，全给城哥了。”

“还说能让你接济我一下呢。”阿田咽下嘴里的饼，“谁知道你混的跟我也差不多。”

黄小婷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语气酸酸地说：“你不是有网店吗？还用我接济。”

阿田啃着饼冷笑：“刚才不是说了吗？最近严打，二手盘不让卖了。”

黄小婷在心中叹了口气，还真的都是天涯沦落人啊

说真的，刚刚黄小婷建议康城来店里教贝司的时候真有点儿担心他就那么同意了。她还真不知道上哪儿能找到学生来让他教呢。

“哎”阿田看着旁边的小木星欲言又止。

“有话说！”黄小婷没把后半句说出来，因为她觉得他懂。

“你真不准备把木星送走吗？”他问。

黄小婷正在拿吉他的手顿住，摇头。

小木星是她的孩子。她又怎么能把她的孩子送走？

“木星的身世，她早晚都会知道的。”阿田兀自说着，没有看黄小婷，“这会是你和她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黄小婷张嘴，想要解释。可阿田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现在你可能会把她当作是亲生女儿。可总有一天，你会有自己的孩子。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血缘关系是个神奇的玩意儿。而你就再也不能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木星。”

黄小婷看着阿田，心里有好多话想要说出口来替自己辩解。黄小婷想告诉他，她会一直将木星视如己出。

可当她看到阿田眼睛深处的落寞时，那些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不知为什么。

这时的阿田让黄小婷感到浓浓的伤感。

就好像他可以和小木星感同身受一般。

可他不是小莺的哥哥吗？他不是有个健康幸福的家吗？

“排练吧？”阿田眼中的阴霾瞬间消失不见，看向黄小婷。

黄小婷看了他一会儿，点头。

也许是康城要走的缘故，二人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排练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想排了。”阿田，停下敲鼓的动作，颓废的坐在那里，“他说走就走，酒吧也要卖了，让咱们怎么办啊！”

黄小婷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琴头磕了一下墙，黄小婷赶忙起身心疼了一会。

“晚上吃什么？”阿田看着黄小婷，挑眉，提议，“要不要让小莺请客！”

黄小婷面露鄙夷。

阿田撇嘴：“怎么了大学的时候不也是我罩着她么，我们俩之间就是要互相支持的，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还没等黄小婷反应过来，阿田的电话就打了过去。

“哎”阿田刚要说话，对面的小莺就将其打断了。

“忙着呢，有事等会儿再说，挂了！”

小莺话音刚落，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怎么样？”黄小婷装作不在意的问。

阿田哭丧着脸把已挂断的手机递过来让黄小婷看。

黄小婷看着手机，难掩失望之情。

“这下好了，连晚饭都没着落了。”阿田嘟囔着把手机放回了口袋，站起身。

“你干什么？”黄小婷看着准备出门的阿田问。

阿田回头，情绪不高的看向黄小婷：“你还练吗？”

黄小婷看了眼略有些萧瑟的排练室，叹了口气，抱起了熟睡的小木星：“我跟你一起走。”

阿田没说什么，只点了下头

公园里，小孩儿在欢乐的追逐。旁边的小广场上，一群大爷大妈正和着神曲跳广场舞。

阿田跟在黄小婷身边走着，眼睛盯着大爷大妈们，头跟着节拍上下摆动。

黄小婷看了眼小广场，心中不禁感慨。

为什么现在的流行趋势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呢？

想当初她和阿田之所以会被摇滚吸引，是因为摇滚里那种不屈不饶的精神，那种对社会，对事实不满的愤慨。更是对像大卫·鲍伊，涅槃乐队，还有鲍勃·迪伦这样的经典的向往。

木星乐队成立了五年。

这五年里，阿田从一个搞重金属的被黄小婷变得开始玩起了民谣。

而黄小婷，也从一个弹古典钢琴的，变成了摇滚乐手。

他们为了音乐，放弃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可到头来，却一点点的见证了摇滚乐在国内的落寞，以及流行音乐的崛起。

黄小婷之所以给乐队起名“木星”，是因为它是太阳系最大的行星。她相信它会给我们带来观众，相信木星可以一直存在下去。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坚持住，不是吗？

康城就这么走了。木星乐队还是没熬过这个年。

“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吗？”阿田看着跳得正欢的大爷大妈们，问黄小婷。

黄小婷笑。

怎么不记得？

那时，黄小婷还在上大一。

她和小莺一起走在学校的走廊上。阿田就站在走廊的尽头，穿着印有iggypop的T恤衫，头发被染成蓝色，格外的杀马特，还摆着现在看起来土到掉渣儿的造型。

想想如果当初不是因为T恤衫上的Iggypop，估计黄小婷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那时候的你看着我脸都红了。我还以为你是个温婉可人的女生，没想到看走眼了，是个假小子！”阿田一脸懊悔的摇头，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黄小婷看着他那欠揍的脸，忍无可忍的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让他看看什么叫“温婉可人”！

“干嘛！”阿田捂着头控诉，“被拆穿了气急败坏啊！”

“谁气急败坏了！谁被拆穿了！”黄小婷翻着白眼。

“啧，女人！”阿田摇头，不再说话。

黄小婷撇嘴，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把木星放到了自己的腿上，轻轻拍着。

阿田跟着坐下来，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大爷大妈们。

两人安静了很久。

但黄小婷知道阿田心里想的是什么。

因为他的脸上已经没了平时的玩笑，剩下的只有不舍。

“五年了。”黄小婷看着前方，说。

阿田同样看着前方：“五年了。”

黄小婷：“搞过乡村，金属，朋克，哎咱们还玩过爵士是吧。”

阿田撇嘴：“真不是一般人玩的。”

黄小婷没接茬儿，阿田疑惑的看向黄小婷。

黄小婷眼底藏着伤感：“咱们以后怎样，城哥也看不到了。”

阿田连忙晦气的呸了两声。

“他又不是死了！看得到的，看得到的。”他说。

黄小婷低头：“要是酒吧还在就好了。”

阿田看着黄小婷，这次，他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

阿田重新看向小广场，轻声说：“散了吧。”

黄小婷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重复：“散了吧。”

五年了，也许，真的到头了。

“之后呢？”黄小婷看向阿田，“之后怎么办，你想过吗？”

阿田嘴角翘了翘：“不行的话，我再去律师事务所找个助理干干。”

“不是不爱干吗？”黄小婷问他。

阿田不在乎的笑着：“爱干的干不了啊。我总得活下去吧。贝爷那边还等着我交房租呢。”

黄小婷看着他，没说话

家门口，黄小婷抱着小木星准备回家，阿田却笑嘻嘻的跟在她身后。

“你家在对面。”黄小婷提醒阿田。

阿田笑意更深：“我去你家。”

“为什么？”

“万一家里有吃的呢。”阿田呵呵一乐。

黄小婷翻了个白眼，打开门。

“我去！”阿田随着门被打开，看到里面的景象，骂了出来。

只见里面小莺和邵学贝正商量着什么，而月儿则站在一旁打电话。

“怎么都在这儿？这是要让我饿死啊！”阿田不满的嘟囔。

黄小婷无语，抬脚往里走，却被阿田拽住。

黄小婷回头，疑惑的看向阿田。

阿田凑到黄小婷耳边，低喃：“你说，如果我绕到后面吓他们，他们能不能被我吓死？”

黄小婷白了他一眼：“有病！”

小莺和邵学贝听到动静，看向门口，发现二人。阿田一脸的懊恼。

月儿挂断电话，也看见二人，跟黄小婷招了下手。

“怎么样？怎么样？”小莺焦急的问月儿。

月儿看向小莺，嘴角上翘：“定了。”

“耶！”小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黄小婷和阿田站在门口一脸的迷茫。

“什么定了？”黄小婷问。

小莺嘻嘻一笑：“酒吧有救了！”

黄小婷和阿田的眼睛一亮，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