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瞪大了眼睛死盯着石铁心，恍惚之间，似乎有奇异的嗡嗡声响了起来。

咯吱咯吱，詹姆斯的牙齿互相交错着、磨动着，显然已经怒极。

“我再说一遍，你，没资格坐在这里发话……”詹姆斯的拳头死死握紧，嘴巴里顿顿错错的嘶吼出诡异的重音：“现在、立刻、给我、滚下去！！！”

吼吼吼！

巨大的吼声爆发开来，不是发源自詹姆斯的喉咙，而是发源于他的精神。

詹姆斯的眼白猛然变黑，浓郁的黑色一瞬间充斥了他的眼眶，而后疯狂的流淌满溢出来，像枯瘦的树藤一样爬满他的面部。

“咳咳，咳咔咔咔！”他仰首向天，发出了类似咳嗽的声音。嘴巴张开再张开，很快大的超过了人类的极限。

噗嗤一声，一支漆黑的手忽然从他大张的嘴巴里伸了出来，胳膊肘一弯，手指啪的一下扣在他脸上，像是抓住脸皮借力一撑。然后噗嗤噗嗤，一支又一支黑手争先恐后的伸出嘴巴，仿佛污浊的喷泉一样汹涌而出。

詹姆斯的身形刹那间被这些黑手淹没消失，黑手就像是大树一样快速生长，眨眼间冲上天花板，藤蔓一样布满了整个房顶，爬向四面八方。

随着黑手的蔓延增长，原本明亮通透的会议室以极快的速度暗了下来。明媚的阳光瞬间变得暗淡，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光线显得晦涩而暗沉，照在人身上只觉得沉重和窒息。

咔嚓咔嚓，原本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的坐着的听众们，也全都抽搐起来。

他们的脖颈发出崩坏一样的咔嚓声，面部表情稀奇古怪。两只眼珠毫无规律的咕噜乱转，手脚也都没有骨头一样的狂舞起来。

石铁心旁边的副司长的脑袋咯吱一声整个扭到了后面，然后就那么拧转了整整一圈。

再转过来时，脸上已经完全变成了空洞的笑容，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好像在喊“王总好”。

嘎吱嘎吱，所有人的脑袋全都转了一整圈，脸也都变成了“王总好”的谄媚模样。

一根根黑线从那些“王总好”的脑袋上冒出来，争先恐后的和天花板上的黑手之间建立联系。

一个完全由手组成的怪物随之出现在詹姆斯的位置上。

圈起来的手指就是眼睛，团起来的手指就是鼻子，一张一张的手指就是嘴巴，浑身上下除了手还是手，普通人看一眼就会沉沦在无尽的扭曲和恐惧中。

“嗷嗷嗷嗷嗷——！！”怪物撑天而起，气势惊人：“这是我的地盘，无人可以冒犯我！！”

巨大的吼声里，整个会场的空间都开始产生了近乎真实的变幻。主席台就像是大山一样耸立再耸立，渐渐高不可攀。各色提线玩偶等而下之，层层级级堆叠起来咯咯怪笑。

石铁心则感觉自己好像被打入了最底端，只能仰视着遮天蔽日的恐怖魔影，仰视着这处群魔乱舞的罪恶孽巢。

詹姆斯的身影渐渐高大到无法目睹全貌，只能看到一张脸挂在极高远处。远远看去道貌岸然，仔细一看全都是一支支黑手在表面游走攀爬，煞是恶心。

而那些“王总好”也全都在咯吱咯吱的声响中扭曲了形体，改变了面貌。獐头鼠目、尖头鼠尾，张开的大嘴里吐出长长的舌头。

“领域展开了么这是？造型真难看啊。”石铁心晃了晃肩膀，扭了扭脖子，颇感不适：“看来这就是完全成型的真实阴间了，确实不是半成品可以比的。这感觉……还挺奇怪，竟然能压制我？”

奇异的真实阴间里，石铁心竟然感受到一种无处不在的巨大束缚感。

看守所那种半成品虽然也有类似领域的感觉，但作用薄弱，手段稀少。哪怕有了敌对意识，也不过是驱动邪秽和邪气蜂拥而来罢了，在石某人面前终究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但是眼前这个，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巨大的压迫力和束缚力横空而来，层层缠绕在石铁心身上。这不仅是力量的作用，其中还掺杂着许多更加玄乎奇妙的概念。

“没有人能够冒犯我的权威。”高远处，手掌大脸说了一句话，回音滚滚仿佛天宪。

所有提线木偶全都变成了应声虫，迎合不绝，场面看起来极度邪门。

然后木偶们露出尖牙利齿，居高临下的对石铁心狞笑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警长，这里所有人都比你官大，赶紧低头！”

“低头！”

“低头！”

“低头！”

滚滚回音中，石铁心身上的警服猛然收紧，好像束缚衣一样把他死死缠住，似乎真的要迫使他弯腰下去，卑躬屈膝。衣领、裤脚、警衔、所有的地方都在扭转他的肢体，想把他异化成另一个“王总好”。

那扭结的力量之强，普通人连一时半会儿都撑不住。若不屈从于改变，立刻就会被绞杀成碎渣。

即便是石铁心的铜皮铁骨，也感受到不小的压力。而且那压力还在不断上升，好像没有穷尽。

“这是什么力量，竟然言出法随？”

“难道是……规则？！”

“规则至少是法域天成仙化级别的能力了！”

“但，不对，不可能，区区一个邪秽，不可能随随便便掌握法域仙化水平的力量。若真是那个水平的力量，我也早就完蛋了。”

“难道说……”石铁心看着身上咯吱咯吱和他较劲的衣服，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然后昂然抬头大声说道：“住口！我根本不是重案司的人，不是你们的下属，你们根本没有资格命令我！”

属于城下警署的徽章一亮，身上的束缚力道一下子弱了许多。

石某人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

这种感觉看起来有点像规则，实际上似是而非。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种心灵的认知，一种概念化的泛意识。毕竟邪秽诞生自心灵，这应该是一种偏向心灵、概念层面的交锋。但这种近乎于利用规则的能力果然还是太危险了，得赶紧破局！”

上面的应声虫们气的吱吱乱叫，石铁心则已经出招。

束缚力一轻，石铁心立刻画了个大圈。

釜底抽薪，净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