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7日清晨,吉林省长春市城南。
初春的季节,依旧萧索。今年的春天仿佛格外迟钝,此时原本应该是冰河解冻,嫩草飘香,周围却依然是银装素裹,厚密的白雪在耀眼晨光的映射下,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妈的!什么鬼天气?”市政的清洁工全身裹在厚厚的军绿色大衣中,有些慵懒的划拉着竹子编成的大扫帚,心不在焉的清理着路边的厚厚积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此时,天空之中依然飘荡着大片的雪花,这种在诗人口中洁白无暇的完美结晶,却阻隔了春天的到来。这位可怜的清洁工,做着徒劳的雪地清理工作,在她身后,刚被清理干净的地面瞬间又积满了雪花。
“时间,又过了一个纪元了,这个时代的文明,还真是伟大呢!”在路边,一个青年斜依在一棵大树边,慢慢的环视四周,表情有些戏谑。他青黄色的单薄衬衫,牛仔裤,头发光滑柔顺,肆意披肩,显得与严寒的天气格格不入。
“神经病!”清洁工经过他的时候,瞥见他衣衫单薄,不由得低低的嘟囔了一句,紧接着又胡乱清扫起积雪,向前走去。
“真的好期待!命运的轮盘要转到哪里呢?”青年仰望蔚蓝的长空,嘴角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蓦然间,他周围的空间如水波样荡漾开来,身体微微一晃,凭空隐没在耀眼的阳光之中。
“恩?”清洁工回过头,看向青年刚才站立的位置,面带疑惑,“刚才那里好像有个人呢,又好像没有?哎呀,头疼,不干了,回家找人打麻将!”
清洁工把扫帚抗在肩膀上,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一转身,冷不防‘咣’的一声,与迎面低头匆匆赶来的一个小伙子撞了个正着。
“妈的,小兔崽子,找——死——啊——?”破锣嗓子顿时响起,比一千只蛤蟆同时叫的声音还难听。
小伙子减缓了脚步,皱了皱眉头,斜眼冷冷的看了清洁工一眼,吓的那个娘们一个冷噤,拖着大扫帚落荒而逃。
“无聊!”小伙子弹了弹肩膀上的雪花,轻轻地摇摇头,继xù
向前走去。料峭春寒,他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下身牛仔裤,脚下一双夏季的运动鞋,显得有些单薄。
他匆匆的穿过大街,进了小巷,七拐八拐,在一个门面破旧的店子前住了脚,这个店子没有任何的招牌,两扇狭窄破损的木门被肮脏的棉絮裹了个严严实实,在外根本看不出店子的经营项目。
他左右环视几眼,推门走了进去。
大门破旧,内部却别有洞天,淡青色的地砖,素雅的墙纸,装饰不凡。房间的两侧,各摆着一排小型老虎机,零星的坐着几个人。在房间的中间,正对大门的位置,还整齐的排列着八九个圆形的大机器,有几台坐满了人,小伙子进门的当口,正听见围着其中一台机器的十几个人爆fā
出兴奋地大喊。门口的柜台边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小姑娘,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机,听见门响,忙抬起头,起身说:“孟凡哥,您来啦?”
赌博,是严令禁止的。可是,赌博的巨大利润却足以让一些人铤而走险,因此在任何一个城市,都能找到一些地下赌场。这些赌场的主人往往是一方的地头蛇,他们有的经营麻将、扑克和牌九,有的专营风险相对较小的老虎机,这就是一家专营老虎机的小赌场,它的主人据说是长春城南光头帮的大哥老四,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老四在这个游戏厅出现过。
被称作孟凡的小伙子点了点头,调戏般的冲小姑娘挑挑眉毛,而后快步走向刚才传来兴奋喊声的那台机器。
十几男人,把机器围了个严严实实,压分的聚精会神,看热闹的也是兴高采烈。
“李哥,今天战绩怎么样?”孟凡问其中一个面带兴奋表情的大个子,“刚才给什么了?”
“七十五倍的奔驰!八门全满,可惜我只压了一门。”李哥两手一摊,“小凡你就晚了那么一点点啊,刚才那把咱可进了七百块,哈哈!”
奔驰宝马机,可供八人一起玩,称之为八门,有三种灯色,每种灯色赔率由低到高分为捷达、奥迪、宝马、奔驰四种车型,共十二灯,赔率最低为4倍,最高为75倍,每灯最高压99分。刚才给的,正是最高倍数75倍,按照这里一百块钱一千分的换算比例,刚才那把每一门都赢了七百块。
孟凡啧啧两声,见这台机器没有空位,便抱着肩在一旁静静地边看边等。
“操!”接下来的二十几把,机器连续出小,不仅把李哥开始赢来的七千多分吃了个干干净净,还倒赔了不少,“早知dào
接下来的程序这么不好,就他奶奶的退分走人了!”
“不过,连续给了这么多把低倍,肯定马上就要出高倍了!”李哥铁青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中心的彩灯转盘,说的十分肯定。同时,他两手按住高倍数的奔驰和宝马键,清脆的‘叮叮’的音乐声在键下传来,倒也显得十分动听。
“红,捷达。”悦耳的女声从机器中传出,彩灯在最低倍数的4倍红色捷达上稳稳停住,宣告了李哥最后五百多分的寿终正寝。
“靠!”
“什么烂程序,都二十多把了!”
“不知dào
是不是老板把程序调了,要不怎么会这么倒霉?”
……
围着奔驰宝马机的一帮爷们赌的头昏脑热,十几分钟前最高倍奔驰带来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纷纷焦躁起来。
“妈的,我就不信了,上分!”李哥在兜里抠了半天,终于再次凑了一把五块十块的零星票子,数了数,刚好一百块。他脸红脖子粗的把票子往台子上一拍,领口敞开,袖子撸起,脑门上油光锃亮,大汗淋漓,显得有些窘。
“靠,老李,留点钱回家伺候你老婆去吧,别他妈输的光屁股了连套子都没钱买,哈哈……”几个看热闹的显然和这个李哥十分熟悉,开始插科打诨的哄笑。
“滚!”李哥瞪了那几人一眼,回头招呼负责给这个台子上分的保安,“来,来,给我上分!”
孟凡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已经连续给了二十三把低倍捷达和奥迪了,玩这台机器的八个人都输了钱,输的最少的赔进去四千分左右,最多的达到了一万分。也就是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这台机器无声无息的吃掉了四五万分,合计四五千块钱。
应该给高倍了吧!或者继xù
给十几次低倍?孟凡伸手探了探兜里的五百块钱,摇了摇头。
这五百块钱可是这个月的生活费,要是输了就惨了,一定要看清楚形势在下手!
“小凡,我太霉了。你帮我参谋参谋,串串运,这把压什么?”李哥满头大汗,显然是输的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李哥上分过后,已经过了两把,现在他的台面上只有可怜兮兮的四百分了。
“喔——”孟凡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一台飞禽走兽机所有彩灯大闪,音乐欢快,围着那台机器的几个人兴奋地捶胸顿足,跟吃了香蕉的大猩猩似的。
“操,这儿一直是最低倍数的捷达奥迪,那边倒出了一个最高倍数的大白鲨,真他妈的不公平!”李哥愤愤不平的一拍大腿,没继xù
问孟凡,狠了狠心,把剩下的四百多分一股脑的全压在了最高倍数的奔驰和宝马上。
孟凡无可奈何的轻轻叹息一声,这个李哥,恐怕是要输光了。
“绿,奥迪!”果然,这次给了一个十三倍的奥迪。
孟凡向李哥看去,见他盯着中心的圆盘彩灯,愣愣傻傻的样子,显得有些恍惚。看来这家伙又是偷媳妇的钱跑出来的,估计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回去和媳妇交差呢。
过了几秒钟,李哥又在身上摸索起来,抠了半天也没找到几毛钱,只好悻悻的让开了椅子,恋恋不舍的站到一边去了。
终于空出一门,孟凡忙坐了上去,抽出一百块,上了一千分。
“小凡,肯定要出大的了,马上了!”李哥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站在一边不住的催孟凡。
孟凡没管他,瞥了左右两门几眼,见那两个人把高倍的奔驰宝马都压满了,不由微微的皱了皱眉,在七倍的捷达和八倍的奥迪上各压了五十分。
赌博机,是一种吃大吐小的机器,每个赌博机都设定了一定的吐分率,比如吃掉一千分,吐出六百分。因此如果八门都压了高倍,那么给高倍的几率就很小。刚才进门时遇到的八门七十五倍的奔驰,定然在是机器在吃了很多分以后,不得不吐分的情况下才发生的。
孟凡是学电子工程的,曾经专门研究过赌博机的学问,因此对这一点十分自信。
何况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大学生,如果像李哥那种压法,不出十把,定然会把一个月的生活费都输个精光。
孟凡可没那么傻。
另外,孟凡进门以后之所以选择这台机器,就是因为玩这台机器的人最多。类似这样的赌博机,人越多,赢到钱的机会就越大,因此孟凡宁可在边上等一个小时,也不愿意玩那些人少的机器。
“红,奥迪。”彩灯在红色奥迪上停住,正是那个八倍的奥迪。
Yes!第一把就压中,虽然合计不过是赢了三百分,但这开门红还是个好兆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孟凡每次只压一百到二百分到低倍上,输赢不是很大,但是其他几个守着高倍的人渐渐抗不住了。在这个城市,收入和消费水平都不是很高,一般人的月收入也就两千左右,而那几个人这么一会儿已经输了一千五六了,从他们额头上的冷汗来看,他们的余钱一定是不多了。
又过了半小时,其他几门的人摇头叹息,相继离去。从孟凡进门到现在,整整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只出过一个四十五倍的红宝马,其余都是在低倍的奥迪和捷达上游离。
那些人坚信不会连续给低倍,一直在高倍的奔驰和宝马上坚守,而赌博机的程序设计者正是抓住了他们的这个心理,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钱掏出来,输给游戏厅的经营者。
终于,这台奔驰宝马机八门之中,算上孟凡,只有三个人在玩了。而刚才的一个小时内,这台机器至少吃下去七八万分。
“红,宝马!”终于,出了一个三十五倍的宝马,另两个人显然是压满了99分,表情有些舒缓。但孟凡非常清楚,吐出的这么点分和他们被吃掉的分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不过,差不多是时候下注在高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