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卫子龙说的这一切，孟善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韩青青总是说让他喊她青青，说他以前就是这么喊她的，他明明一次也没有这么喊过她。

小时候虽然见过几次，但是他也仅仅喊过她青青姐，他和孟子晖跟韩青青的关系也就是两家是世交才比旁人亲近了几分，可远没有好到如此地步。

原来竟是卫子龙当初在湖里救她的时候喊了她青青，没想到让她记了这么多年还一直念念不忘。

仔细想来，韩青青对他态度转变也是从那一次落水开始的，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他的。

可笑他当时还以为是韩青青自己爬上来的，后来韩青青谢他救了她，他还嬉皮笑脸的让她不必客气。

所以，又是因为他，才阴差阳错让韩青青错认是他救了她，从而喜欢上了他。

现在更是为了救他而丧命。

孟善啊孟善，你可知道当初你应下的可是一条命啊！

孟善凄惨的勾了勾唇，却越发觉得苦涩，苦入心扉，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感叹道：

命运，果然是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平邑山下，龙心湖畔。

他们将韩青青葬在了这里，一切开始的地方。

小桃和小茶哭的泣不成声，庄婆婆自己也是难过的不能自已，可是她还要劝着小桃小茶她们，对庄婆婆来说，她们都是她的孩子。

她在后院种的那些梨树，都快要结果了，可是她的小女娃娃却再也吃不上了。

卫子龙就这么守在韩青青的墓前，哪也不去，卫家来了很多人，谁也劝不走他。

他说他要陪着韩青青，韩青青这错误的一生未尝没有他的原因。

孟善在韩青青墓前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可是即便他在后悔，也换不回韩青青再对他喊一声“阿善”。

“卫子龙，是我对不起你们，你要杀要剐，我孟善决不多说半句。”

若卫子龙要替韩青青报仇，孟善肯定不会有半句怨言，这是他欠他们的。

可是，无论孟善说什么，卫子龙都不搭理他，从前他看见孟善都要争两句，可是现在，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情跟他说话。

他想一个人好好陪陪韩青青，他也好想大声对韩青青说对不起，可是，他突然发现，他好像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

在韩青青眼里，他就是一个爱胡闹的长不大的孩子，明明他也没有比孟善小几天。

孟家，散了。

孟善当时求了葵兮，让她放孟子晖一条出路，之后孟子晖便不知去向了，韩青青的葬礼他也没有参加。

“你会后悔的。”

当时，葵兮十分认真的对孟善说，“斩草不除根，必将后患无穷。”

葵兮说，他今日不杀孟子晖，来日孟子晖肯定会杀了他。

可是孟善执意要放孟子晖离开，见他如此固执己见，不见棺材不掉泪，葵兮倒也随了他的愿。

有些人，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孟善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可是在亲眼看着孟仁义和何言舞相继离世之后，他真的不愿意在杀了孟子晖了。

曾经的言笑晏晏恍若隔世，但是昨日他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真是讽刺。

葵兮看着孟善身上新的鲜血覆盖在旧的血污上，一层又一层，她眼神闪了闪，轻声道：“你这是，想死了好去陪她？”

闻言，孟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狼狈。

胸口被孟子晖和孟仁义划开并未处理，孟善甚至还看见一个没有绑好的蛊线露在外面，早已跟他满身血污黏在了一起。

是啊，他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孟善低垂着脑袋，气若悬丝，他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前辈，我这样还有救吗？”

他现在还记得九窟山上葵兮告诉他的话。

她说：千丝万蛊咒，无药可解。

而现在，他不仅有蛊虫诅咒缠身，还浑身伤痕累累。

他，还有救吗？

“有没有救，取决于你想不想活。”

他自然想活，若是可以，谁会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因此，孟善缓缓抬起头来，与葵兮四目相对，葵兮听见他认真而坚定的声音。

“想。”

葵兮缓缓勾起唇角。

想就好。

九窟山树木繁茂，翠竹成阴，山壁陡峭，九窟之上云雾缭绕，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这几天，孟善不止一次感叹，葵兮前辈真的是一位懂得享受的妙人。

这九窟山风景如画，气候适宜，就算是整日生活在山上也不觉得无趣。

白舟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孟善坐在悬崖边出神的样子，他微微一笑，走上前。

“孟善，你怎么也喜欢坐在这悬崖边了。”

往日只知道葵兮前辈整日坐在这里发呆，现在孟善倒是也喜欢坐在这了。

见他过来，孟善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也是才发现，这里风景独好。

怪不得前辈喜欢。”

坐在这里，看云卷云舒，听虫鸣鸟啼，确实能平心静气。

因为被留在九窟山上，他并没有亲眼看见当时事情的经过，但是那天发生的事情，白舟也略有所闻，再加上孟善被带回来时活像个被血染就的人儿。

他对孟善的遭遇感到同情，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只能学会接受。

因此，他拍了拍孟善的肩膀以示安慰，有些话不需要讲出来，他们都懂。

孟善低头笑了笑，他确实应该看淡了，就算一直耿耿于怀，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小白不用担心，我没事。”

白舟点点头，跟他一起坐了下来。

“孟善，你说前辈是什么意思，她同意我们留在九窟山上，却又不说收我们为徒。

我们整日待在这，也很难见到她。”

他已经在九窟山上待了许久了，可是葵兮一直没有松口说要收他为徒，他已经有些焦躁了。

反倒是最想拜师的孟善，一脸心平气和。

他翘着腿儿，双手背在脑后，直接仰面躺了下去，看着头顶上空的悠悠白云，孟善淡然一笑。

“其实，活着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