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美人儿用得是非常古老的语言──咒语。没错，就是魔法师在施展魔法时，既要讲究声调，也要讲究节奏，丝毫不能有出错的语言。

在足够古老之前，咒语是迷地世界的共通语言。那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魔法师，所有存在都能做到言出法随的境界。

之后有了神灵，有了区别的语言，咒语成为了魔法师与少部分族群所使用的语言。一般人与信仰者，和魔法师的世界分道扬镳了。

由于咒语要用在日常生活中的对话，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那个时代的魔法师相当慎言。直到高贵的纯种魔法师群体快要消亡殆尽时，闯进了一群土狗。从普通人中因为拥有天赋，经过学习而成为魔法师的人，他们将日常的对话与咒语进一步区分开来。一直到现在。

所以说，使用咒语来对话的美人儿，她足够古老。而且很明显不是贤者阿托利，那一位是男的；而眼前这一位，很明显是女的。林用双眼确认过的事实。

不过脖子被掐住的现在，加上对方杀气腾腾的模样，再不回答可能就了帐了。

好歹为了念咒和之后的魔法编程，恶补了一段时间的咒语。配合心中的猜测，林想办法挤出声音，说：‘我是这座魔法塔现在的主人。而妳要复仇的对象，都已经不存在的现在，还要进行杀戮吗？魔王提卡尔。’

没错，就是魔王提卡尔。

提起贤者阿托利，一定会伴随着四个人名。勇者巴兹、骑士拉杜洛斯、福音者多玛，以及他们四人所对抗的魔王提卡尔。

终结古神时代的巫妖，召唤外域的大恐怖，组织起邪恶与死者的复仇军团，并且主导了接下来的一整个大时代，那个名字就是魔王提卡尔。不论是在什么文学作品，口耳相传的故事之中，这一位大人物的登场台词一定是那一句：‘我为复仇而来。’

而结束那个黑暗时代，打倒魔王提卡尔的，正是以勇者巴兹为首的四个男人。贤者阿托利便是其中之一。所以将被打倒的巫妖肢解开来，分散各地储存，并将其中之一的头骨存放在大贤者之塔的秘密空间里头，实在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怎么之前就没有想起来……

黄金骷髅的来历，在魔法师的世界中有诸多猜测，当然也有魔王提卡尔这一个答案。可惜被视为奇物的黄金骷髅各个部件，一直以来都是被研究的目标物，也不曾带来不好的后果。远比那些有着‘受诅咒’前缀的奇物要安全许多，让‘无害’这一特性深植在众人的脑海里。

但分开来是无害的，并不代表组起来一样是无害……

被经验法则所误导，直到最后一刻，林才想起这一点，但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现在只能寄望这一位所要的复仇，其实在她的时代就已经完成了，那也许还有得救。假如她的复仇，是属于反人类、反社会性质的，那也许只有某肥宅再穿越一次，这本书才有可能继续下去……

不过事情似乎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掐在脖子上的力道稍微放松了，美人儿的凌厉眼神也透了几分迷惘。她问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先阻止了爬起来，打算杀上前的两个小徒弟。林才直视着对方混浊的双眼，说：‘在一千年之前，贤者阿托利就已经是行踪不明的状态，估计死了。骑士拉杜洛斯在一次讨伐复仇军团的战役中，战殁，没有留下后代。福音者多玛在弟子的围绕中死亡，但他的弟子们最后也是凋零，再无传人。勇者巴兹倒是建立了一个国家。可惜祖先的伟大似乎不等于子孙同样伟大，暴虐的王朝被推翻了，曾经高贵的血统被杀到一个不剩。所以说，打倒妳的四位英雄不但是死透了，连他们的后代一个也不剩了，妳想找他们复仇也无处找去。至于让妳走上这条复仇之路的那些人，我相信在妳君临一整个时代的当下，就都杀掉了吧。那个时代太多的杀戮，妳有必要在一千年后的现在延续吗？’

‘有必要……延续吗……’

掐在脖子上的手，完全放开了。

长到铺在地上黑色蓬松长卷发总算停止生长了，它遮起绝大部分曼妙的身材，也遮住低下的脸庞。林看不到魔王的表情，但也庆幸自己的猜测还算正确。假如惹怒了对方，或是猜错些什么，以刚刚的手劲来说，杀自己几回肯定不成问题。

要知道仪式室内部，为了要维持魔法结界的最强化，所以各种新研究出来的防护手段，都没有用在这处地方。而结界的重新设计，安排也一延再延，因为在之前是没有必要。而这一回急就章的结果，就是差点把小命报销掉。

不过转个念头，也能说是幸好。幸好在仪式室内，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防护手段。要不然在黄金骷髅起身的第一时间，自己肯定开干。能够消灭魔王就算了，假如不能够，那动手的结果就会是白送掉自己的小命。

从魔王手中逃过一劫的某男，没有不长眼地打断美人的思绪，当然也不会刻意去提醒她，有没有穿衣服这种蠢问题。他悄悄地招呼着情绪激动，一脸正经的两个女孩往外走。

又是挤脸，又是比划，连哄带推的，总算让女孩们出了仪式室。从她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两个女孩肯定是知道了里头那人的身分，才如此激动不已。

丫头们的魔法天赋也许不行，但对咒语的学习那可是一等一的。要不是有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危险，所以林之前就禁止了她们将咒语用于日常。所谓的听说读写，对两人而言只是基本的素养。听懂刚刚那一段交谈，也就不算什么难事。

明白两个丫头是明白人，林却不希望她们说出什么浑话，所以先一步吩咐道：“什么都不用多想。哈露米，妳去准备晚餐。都没注意到肚子饿了，饿了就什么事都做不好。还有，帮里头那一位也准备一份吧。卡雅，妳从我的衣服中，挑一件宽大的袍子送进去。招呼一下，没反应就把衣服放在一旁干净的架子上后，就退出来，不要去打扰到对方了。”

“老师！”女孩们正色看向自己的老师，压低了声嗓说道：“您不是已经猜到那一位的身分了。”

都用上敬语了呀，看来事情很糟糕。但林还是回答道：“是的。”

“她也没有否认。”

“没错。”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服侍对方，而不是打倒魔王？”

“打得赢吗？”用反问来回复诘问，果然塞住两个女孩的嘴。

看着不解与困惑的两人，林语重心长地说：“能够统治一个时代的魔王，显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对手。哪怕把千年之前的传闻打了再多的折扣，听起来也不像是我们能对付的。既然打不赢，又何必要枉送自己的性命。”

“可是我们有魔法塔！”女孩情绪激动地说。

“那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光从对方能够从被肢解的骷髅状态复活，再看她破除结界的手段，这已经超越了我的想象。不明底细的状况下，冒然与之为敌，我应该没有教过妳们这么愚蠢的行为吧。再说，她暂时看起来是无害的，又为什么要把她逼到我们的对立面上去。当朋友不好嘛。”

“可是，她是魔王呀。”女孩情绪低落地说。

“她应该就是没错，虽然还没亲口承认。但没有人是天生的恶人，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难道她不值得拥有一次机会，证明自己能有不一样的生活嘛。犯下再大的罪孽，我觉得千年的囚禁已经足以偿还了。”

看着两个女孩逐渐缓和的表情，理解到她们开始接受自己的说法，林就近摸了哈露米的脑袋，再度拨乱那一头金发，说：“我讲这些话，绝对不是因为打不赢对方，单纯的贪生怕死；或是看对方很漂亮，而有其他念头什么的。这些可是我的肺腑之言。”

……好吧，也许最后的补充是多余的。女孩们的表情从缓和下来，突然变成看到人渣的厌恶模样，林就知道，自己又把自己的形象给搞砸了。反正现在多说多错，他也不想再向别人解释些什么，就打发了两人，按照原先的吩咐行事。

仪式室中的人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刚刚和女孩们的言语，里头那一位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复活了一个魔王，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属于大事。林也不打算寄望对方真的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变成一个好人。

他愿意给人机会，也愿意相信人能改过向善。一如佛家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这不代表他认为所有人都值得活下去。总有一些无药可救的，非得请对方投胎，才能根除罪恶。

而在眼前这件事上，林默默地坐回控制台前，调出了之前设计到一半的魔法塔用程序。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魔怔似的认为，所有秘密基地都应该要有一个红色的骷髅头按钮。尽管协会所提供的魔法知识中，没有自爆用的魔法。但这玩意儿是拼胆量，不是看技术的。对男人而言，爆炸几乎可以说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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