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话的几人旁边的审讯室内,皮烟罗坐在那里,两只手放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起来如同雕像一般。
他在思考。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些年,他在小心的观察这个世界之后,一直让自己小心翼翼的远离一切可能引起纷争的因素,让自己尽量变得毫不起眼的同时去享受他心仪已久的平静生活。
不过,上一辈子,穿越前的工作习惯很多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显现了出来,皮烟罗也没有刻意去控制自己不做那些事情——当你习惯做一些事情很久以后,突然间让你停止也会让你很不习惯,他皮烟罗穿越前虽然已经有那么一点点厌恶那一段人生,但是他却也仿佛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样,有的时候不回味一下那段人生就不舒服。
更何况,他知道他没法对自己撒谎,如果他必须对自己诚实的话,他就得承认,虽然他一直想过平静的日子,但是他做有些事情真的是上瘾,因为说实话,他那份工作到了后期,如果没有点上瘾的话,大抵是坚持不下去的。
只是,他对自己也很少诚实就是了,毕竟,对自己撒谎直到自己能不露破绽的成为另一个人,也曾经是他生活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皮烟罗曾经经历的,就是那样一段矛盾,但是不可磨灭的人生——哪怕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段人生的记忆也让他不停的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虽然有些事情已经遥不可及。
不过,现在,这些以前常做的事,可能要变成他的麻烦了,想要在接下来的事情中为自己想要的生活争取的话,他必须思考。
另一方面,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原因,是因为他身边的某些现象,似乎又开始发作了,逼迫的他不得不用全力去对抗。
他一直在试图屏蔽他身边的这种讨厌的现象,原因无他,因为相比于别人的超凡能带来什么力大无穷,飞天遁地,头脑聪明,财运亨通等等效果,他这边的这些诡异现象似乎只有让他变成精神病的趋势——他似乎在某些时候,总是能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
这些声音,繁复嘈杂,杂乱无章,但是经过皮烟罗的努力整理归纳,大致被皮烟罗分为两种:说自己不想来【这】的的和说自己不该来【这】的。
这两种声音,总是在他脑子里的唧唧歪歪的吵个不停,但是从来也没有个声音跳出来说清楚【这】是什么,是哪里,就只是唧唧歪歪的说不想来这还有不该来这,而且这些烦人的声音总是过一段时间就消失,然后间隔也没没有规律的,时不时就会再换一批。
从此反复,仿佛无穷无尽,就这两种——说自己不想来这,和说自己不该来这的。
皮烟罗,因为上一辈子穿越前的经历,是个极端理想主义和极端实用主义在他脑子里各占一半的家伙,穿越以后,与世界,世界中的人和国家挂钩的理想已然消失不见,所以皮烟罗变得很实用主义——一个只在他脑子里唧唧歪歪,但是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的疑似超凡现象的【声音】,自然是不受他待见。
所以他开始靠自身的意志力以及其他办法想办法去屏蔽脑子里的声音,然后终于,在他年龄够了离开家去大学院上学的时候,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脑子里那些仿佛二极管一样不是说不想来就是说不应该来得声音都消失掉了。
从上大学院开始,12年了,他身边一直再没有出现这种怪异的念叨现象,这让皮烟罗享受了12年异常平静的生活,不过…….
就在发现雪怪大婶儿出事以后,那些已经整整十二年没出现的诡异声音,又再次出现了,然后,很没有新意的,说的又是那两句话,万变不离其宗的【我不该在这】和【我不想在这】——这让皮烟罗很是崩溃,试图再次通过多年前的方法依靠自身意志力屏蔽掉这些见鬼的声音。
不过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多年前虽然无法消除但是却能减弱这些声音的方法,此时却反而不好用了——那些诡异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反而是越来越嘈杂,越来越响亮了,哪怕是皮烟罗心志坚定,也有些被逼到发疯边缘受不了的感觉。
就在他一边默默念叨着上一辈子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一边试图平静下来思考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了,他睁开眼睛看到那个执法者又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复杂的将一把随处都能买到,在各种储物柜上都能看到的四位数的密码锁嘭的一声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说:
“你说开锁曾经是你的爱好?打开这把密码锁试试看。”
皮烟罗抬头看了看张大本,然后拿起那把密码锁,将锁头挂在桌子的角上用力的向下拉施加压力,然后一个一个的转动那四个密码,他很清楚自己在找什么——阻力最大的那一个。
找到阻力最大的一个密码以后,皮烟罗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转动起那个密码轮来,过了几秒钟,他听到轻微的,一般人的耳朵很难捕捉到的嘎达一声。
对于自己的知识和手法都没衰退太多满意的叹了口气之后,皮烟罗重新集中注意力,然后开始转动下一个,如法炮制——从皮烟罗接到任务过了不到两分钟,皮烟罗将锁打开,推到了张大本面前:
“如果这锁是你们警察用的,我建议换一把吧,因为不用任何工具,两分钟内基本上都能打开。”
“不,我们自然是不用这锁的,听着,有一件事,”张大本一想到他的任务就觉得脑壳疼,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斟酌了一下词汇,“我们局里对锁头最了解的一位今天生病不在,我们没法验证你说的关于锁得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对下一步行动的影响是重大的,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去现场帮我们验证还原一下你的猜想。”
皮烟罗看了张大本一样,眼中闪过一丝几乎不可被察觉的诧异,不过诧异很快消失,他点了点头:
“大婶儿是个好人,我也不想她死的不明不白,我帮你们,但是验证我的想法,你们去准备一下那种特种磁铁吧,加了导魔元素的那种。”
说完,皮烟罗爆出了一个型号的特殊磁铁。
“谢谢,”张大本起身和皮烟罗握了握手,“我们已经派人去准备了,估计你到了也能准备好了。”
张大本一边说,一边自认为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屋内的摄像头,想着向外面观察着的那位超凡事务部的大人物暗示一下计划顺利进行,却没看到皮烟罗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嘴角已然泛起一丝哭笑不得的纹路:
这位执法者或许在面对犯罪分子扮演【好人坏人】的时候演技还说的过去,但是皮烟罗自己上辈子就是伪装大师,张大本的演技在他眼里就有点拙劣不堪的意味了,不过他也没打算说啥,毕竟这种展开正是他之前的一系列行动所求的,和这个世界的某些机关按照一个大致的节奏接触上,才是他想要的。
“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真有意思,”注意到皮烟罗表情变化的露西法尔-晨星饶有兴致的嘟囔着,“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你和你的的超凡,到底是怎么回事,按计划,带他去停尸房。”
接到命令的张大本和休六花,立刻按照计划继续飙戏,在张大本和皮烟罗刚走出门的时候,休六花就冲了上来,装作有点慌张的说到:
“验尸那边有消息传来,被害人有些蹊跷,死因很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尸检科的蕾姬-寒冬需要你去一下。”
张大本听闻,装作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皮烟罗,皮烟罗看着努力演戏的两位刑警,心中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些准头,便决定给两位刑警来个就坡下驴,看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我,能不能一起去看看,去看看大婶儿……”皮烟罗轻声说。
他这话里说和表现出的都是有真有假,真的是他确实有一点想去见这几年对他一直很好的雪怪大婶儿最后一面,假的是他绝对没有那么想去——这便是成功的谎言的真谛,想要骗过他人,一定要在其中掺杂些许真实的情感。这是个精密且神秘的过程,一般人或许不知道怎么做到,但是皮烟罗上辈子,却恰好也是谎言的大师——鉴别和制造两方面都是。
于是三个人向尸检科走去,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两位刑警不知道该说啥,皮烟罗是说不出来——因为越向尸检科走去,他就觉得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了,这让他不得不几乎用尽全力去抵抗脑子里的声音,无暇去做任何别的事了。
三人一路前进,来到尸检科,打开的一瞬间,一齐哆嗦了一下——这里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
“啊,老张来了啊,大衣在那挂着呢,自己穿。”一个听起来宛如冰珠落玉盘清脆冰冷的声音响起,就在这声音响起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皮烟罗忽然觉得脑子里的声音有很多都瞬间沉默了下去,让他感觉一下子清静了很多。
他抬头看去,赫然看见一个穿着袍子,眼睛的部位冒着蓝光,悬浮在半空,浑身散发出寒气的大骨头架子正在尸体前忙碌着。
“巫妖?!你们尸检科的负责人是个巫妖?!等等,为什么一个巫妖会在这里?!”饶是皮烟罗心志坚定,也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原因无他,因为巫妖,作为违抗天理循环,灵魂拒绝离开的死者,本身就是因为神秘空间那位因为生物扭曲的长生不老的愿望而诞生的巫妖王反哺给物质世界的力量催化出怪物,换句话说,离开邪神巫妖王的力量,巫妖按理说根本无法继续存在,不过接受邪神力量的不死者,怎么可能在共和国的执法部门上班?!
那白袍子上还有执法者的工号啊,真是活见鬼了!
“呃,吓着你了?你等等,我套个皮套,嘿咻,”皮烟罗那惊愕的表情自然瞒不过巫妖,这位巫妖小姐说着,指尖魔法灵光一闪,不远处的衣架上挂着的诸多人工皮套中的一个飞了过来,让她变身成一个金发双马尾而且超有料的大美女漂浮到皮烟罗身前,“没见过的面孔呢,等等,奇怪,你身上有我觉得很亲切的灵魂气息。”
说罢,开始向狗一样围着皮烟罗闻来闻去。
看着像狗一样在他身上闻来闻去的巫妖,皮烟罗一阵无语。
“蕾姬!”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的张大本一声怒喝。
“抱歉,”被上司这么一吼,巫妖蕾姬居然也被吓得一哆嗦,“我确实曾经是巫妖王的爪牙啦,但是来共和国捣乱的时候,被超凡事务部的【钟馗】和【晨曦天使】联手打成了渣渣,被押送到九重天受审的时候,第五殿阎罗王念我出生悲惨,而且执念强,并且没有造成太多杀孽,心一软就跟我达成了一个认罪赎罪协议……….”
“利用专业知识为共和国服务175年,所以,别怕,我人畜无害的。”说完,套上金发双马尾皮套的巫妖小姐蕾姬-寒冬比了个剪刀手。
好吧,认罪协议………皮烟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所以,死者……….”张大本打断了巫妖继续卖萌的企图。
“哦,对,死者,你们应该来看看,”蕾姬漂浮到那个两侧都是小孔,用来清洗尸体的操作台前面,指着雪怪大婶的尸体说,“今天算你们幸运是我值班啦,我检查了一下,她极其可能不是死于后脑的刀伤,而是…….”
“毒素…….”皮烟罗脸色阴沉的说。
“对对对,说的没错,毒素!!!……等等,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本来沉浸在装【哔】即将成功的喜悦中的巫妖小姐,仿佛打鸣的公鸡被掐了脖子一样,一脸惊讶的看着皮烟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