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专员,虽然感觉您并不需要援助,但兄弟们还是做好了准备,到时候只要您一声令下,兄弟们就冲进大厦掩护您!”
司机兼专员转身认真道,一脸我们已经做好了为学校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
路明非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使劲晃了晃:“心意我领了,不过没必要,还是带弟兄们去吃顿烤肉吧,钱到时候走行动经费报销,这么好的夏夜守在楼下提心吊胆的多煞风景,要不是任务,我都准备带我媳妇去参加烟火节了。”
他先下车,然后打开另一边的车门,暗红色长发柔顺地泻落在女孩身后,绘梨衣穿着那件蜡染连衣短裙,裙摆落在膝盖处,脚下是白色高跟绑带凉鞋,微微绷紧的小腿弧线美的让人心动。
她单手抱着龙崽崽,单手挽过路明非的手,两人慢步向大楼的正门处走去,悠闲地就像一对参加舞会的游客。
路明非抬头望去,整幢大楼完全是一团黑,原先计划中的开业典礼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顶楼的某间亮着灯。
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路明非还站在楼下,却已锁定了顶楼唯一的人……龙。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逃的准备,对于他的试探也毫无反应。
路明非站在电梯前,望着不断下降的数字,莫名有些走神,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和绘梨衣走进了电梯,按下了顶楼键。
电梯无声而平稳地上升,来到了最顶层,走出电梯门,才发觉这整一层楼不是办公楼,而是被改造了独属于某人的“家”。
屋内每一盏灯都被点亮了,路明非慢慢走着,观察着屋内的陈设和布局,开放式的厨房,宽敞的有些夸张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摆放着竹椅和茶桌……
俨然是有人常年居住在这的模样。
厨房内有道年迈的身影穿梭着。
路明非拉着绘梨衣坐在巨大落地窗前的竹椅上,面前的茶桌上有两杯刚泡好的热茶,也有各类饮料和酒水,路明非甚至在其中看见了网吧常客营养快线,似乎主人不知道他们的口味,干脆每样都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没有急着找上对方,而是静静坐在落地窗边等待。
他信手拿过一瓶鲜榨橙汁,旋开放在绘梨衣面前,然后为自己拿了一瓶营养快线,当年在网吧熬夜的时候总会点一瓶这玩意,上了大学后就很少见了,主要卡塞尔也没有这玩意,难为这里的主人特意搞来了。
路明非侧身望向窗外的城市,这里的视线没的说,脚下灯火蜿蜒如龙蛇,远处夜色下的密歇根湖格外宁静,依稀可见粼粼水光,主人是龙族无疑了。
这群家伙,小日子过的真是不错啊。
厨房传来了脚步声。
年迈的老者端着两盘精致的甜点缓步走来,微笑着放在了他们身前的茶桌上。
“提拉米苏,刚做的,厨房原材料不多了,招待不周。”
他就像一家点心店的老板,热情招待着今夜走进店内的一对情侣,可他身上弥漫的气息却令绘梨衣目露警惕,他缓缓落座,对着女孩温和一笑,目光落在了路明非的身上。
路明非凝望着面前的老者,报出了他的名字。
“艾德乔。”
“好久不见了,陛下。”艾德乔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衣服上,“您变了许多,也遗忘了许多,时间如您所愿地改变了您。”
“我没有想到在这里的会是你。”路明非轻声道。
“很抱歉,原本应该换成史密斯比较合适,但我们暂时失去了他,他需要时间重新化茧。”艾德乔遗憾道。
路明非目光一凝:“是谁杀了他?”
能杀死一位初代种的,必然只有同级的存在,亦或是那几个还凌驾在初代种之上的家伙。
“不出意外的话,出手的是弗里西斯。”艾德乔慢慢道,“他又回来了,和您一样,重新回归了这座世界,并对我们展开了猎杀。”
“弗里西斯?他已经回来了?”路明非怔然当场。
不应该是这个时间段,在上一世弗里西斯的确回归了……不,当时回归的甚至不是弗里西斯本人,而是如赫尔左格一样篡取了弗里西斯权柄的第三代黑王。
他出身于加图索家族,将加图索家族推上了王座。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前世的长老会,在哪里?
等到他出世的时候,世界分别落入了奥丁与黑王之手,这当中没有长老会的位置。
他们要么依旧潜伏在世界的暗处,要么已经死在了战争的前夕。
而这一刻,艾德乔告诉他弗里西斯已然回归,并开始了对长老会的猎杀。
他不怀疑艾德乔在欺骗他,因为这没有必要,他也甚至没这么怀疑过,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本能,他不认为艾德乔会当面欺骗他。
“陛下是在失望吗?”艾德乔忽然道,“看起来陛下很喜欢史密斯沉睡前为您准备的礼物,但很遗憾,他暂时没法来见您,如果他知道您换上了他为您准备的衣服,他会很高兴的,就像昔年一般。”
路明非有片刻的恍忽。
脑海中错乱的光影不可遏制地交替浮现,回忆如潮水,轻柔而不可阻挡地蔓延上了记忆中荒芜的沙滩。
熟悉的人影走在朦胧的阳光中,慢慢跪在了青铜殿下,奉上了从远方而带来的礼物。
……
史密斯。
在的,陛下。
这次你又为我捎来了什么礼物?
陛下,臣在探索一座遗迹时发现了一种用以装饰的物件,加以改造,倒是能用来装饰这座略显空旷的神殿。
哦?是什么物件?
此物悬挂于房梁下,随风而动,能摇曳清脆悠扬的铃声,臣唤它为风铃。
风铃?
……
记忆中的风铃声悠扬的仿佛远方高地随风簌簌而动的浅草,却又如此寂寞,仿佛孤独回荡传响了一万年。
他想起来了。
史密斯是神殿神官,他负责的是勘测地形变迁与物种研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周游世界,为久居宫殿中的他捎来远方的物件。
有时候是一小袋种子,能种出纯白洁净、从未见过的花;有时是诞生不久的奇异动物,用以填充生态殿;有时则是探索未知遗迹的新发现;在发现了名为人类的物种后,他总是会捎来一些奇异的小物件……
就像这次的箱子一样。
路明非慢慢抬起头。
有不可言的灵魂于此刻苏醒。
他从长眠中醒来,睁眼见这荒芜的世界,慢慢从座位起身,背对着所有人站在窗前,俯瞰脚下的城市,与头顶恢弘的夜空。
世界依旧如此,不过是换上了一层新衣。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眼前的世界,可充斥于视野之内的那熟悉的威严却依然压垮了艾德乔的尊严。
后者沉默而恭敬地单膝跪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这一刻的他终于猜到了某些早已遗失在历史中的真相。
陛下改变了,却也没有变,他仍旧是他,即使是漫长到足以腐朽初代种灵魂的光阴流水,也无法改变他分毫。
他在漫长到永恒的光阴中恒定自身,坐观世间潮起潮落,孤独地守望这座同样孤独的世界,背负着族群的命运。
这一刻的艾德乔情不自禁泪流满面,他欣喜于陛下的不朽,却不知为何莫名哀于陛下的永恒不变。